罗缨目光低垂,掉下泪来,“难道就这样任由仇人逍遥法外吗?”
秦悠然微微一笑,目光深邃悠远,“皇上躬行节俭,励精图治,太子却放浪形骸,奢侈无度,不但纵容手下贪赃枉法,还总喜欢仗势欺人,这些年可谓是前科累累。我听说皇上对其不满已久,甚至暗中动了废黜太子的心思,不过是放不下对先后的思念与愧疚之心才容他至此。但是帝王的仁慈都是有底线的,一旦太子的言行使皇上威严受损,危及皇上宝座,那么皇上不但不会继续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向他挥下屠刀了。”
顾衡在朝中浸淫多年,对百官之间的暗流涌动了然于心,当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引诱太子违反礼制,犯下大不敬之罪,借皇上之手除掉他?”
秦悠然目光不大自在地闪了一下,语气却很坚定,“这是最有效也最安全的办法。我相信,以太子日积月累攒下的那些罪行,要动他简直易如反掌!”
顾衡眼睛一亮,深知此事可行。太子仗着皇上顾念先后而肆无忌惮,地位岌岌可危却不自知,这种时候,只要有人轻轻推一把,太子便会如危墙一般,一夜倾覆。他瞟了一眼秦悠然,仍有些顾虑道:“只是,太子虽屡次三番加害于昭王,可昭王至今未与他彻底反目,甚至在暗中扶持他,即便太子犯下大错,恐怕昭王也会替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以他在皇上心中的位置,皇上必然肯听他辩解。”
“你忘了我进京的真正目的吗?”秦悠然侧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顾衡心中一激,“可是你对昭王……”
秦悠然的脸色有些僵,复又扭转了头看向门外,停顿半晌,低声回道:“我已经决定投入昭王的阵营没错,但前一半的计划还是要完成的。只有除掉太子,助昭王上位,临南王府才会有一线生机。”
那一日她在献王府说的那些狠话,不过是为了不被赫连珏捏住软肋。她其实早就想通了,父亲的做法纵然残酷无情,可她身为秦家的人,本就对秦家的荣辱兴衰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她只是恨父亲没有事先与她商量就擅自剥夺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她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保住临南王府的,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临南王府倒下呢?
顾衡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原来她想要保住临南王府的同时,也想推昭王上位。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一旦她的私心败露,昭王可能非但不能理解,还有可能怪罪于她。毕竟,很少有男人能够容忍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女人在自己身边。
可是她的这些心机,她的这些手段却让他心疼,她曾是风光霁月般的女子,她的聪明才智并不是用在这些阴谋诡计上的。
秦悠然眼眶泛酸,温热的湿意潮水一般涌出,她紧紧闭住嘴唇,强忍哽咽。罗缨体贴地握住她的手,她心中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伤神间,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悠然姐姐!”
罗缨抬眼望去,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一身男儿装扮,十分俊俏,双眼明亮有神,穿着一双小马靴正飞快地走过来。
秦悠然辨得她的声音,背对着她飞快地擦了把眼泪,方惊讶地回转身去。
顾衡起身抱拳:“见过锦云公主!”罗缨闻言,遂敛了笑容,飞快地起身退到一边,低着头怯怯地福礼:“民女拜见锦云公主!”
赫连锦云侧目打量着她,眼中隐含一丝轻慢,顾忌着秦悠然在场,压下心中不快,很快将视线移到秦悠然身上,惊喜道:“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呢!”
她对顾衡的心思罗缨早已有所耳闻,罗缨对她能喜欢自己的哥哥很有几分感激,又怎会与她计较这些小事呢?她默默地退下,吩咐小二再添上几道好菜。
秦悠然迅速调整了情绪,正欲起身,被赫连锦云一把按住,她暧昧地笑:“我可不敢再受你的礼,不然九哥要是知道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顾衡呵呵笑道:“公主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是人又不是神仙!”赫连锦云撇了撇嘴,不大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秦悠然的目光在他二人脸上不着痕迹地流连,当即瞧出他二人之间的微妙,脸上的笑容犹如长姐一般的温柔,“你武功不高,却总是一个人偷偷溜出来就不怕了?”
说起这个,赫连锦云便觉心里堵得慌,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径自往她右边的空位上一坐,懒懒回道:“父皇不许我习武,说什么女孩子家整天打打杀杀的不成体统。就我现在这身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九哥十哥抵不过我胡搅蛮缠逼不得已才教我的呢!”
她们的遭遇竟如此巧合,秦悠然不禁想起自己年幼时缠着哥哥们教自己习武时的情景,“扑哧”一声大笑起来。赫连锦云被她笑得脸上微热,不满地嘟哝,“这有什么好笑的,你父亲是战功赫赫的临南王,你的两位哥哥也都少年英勇,可你不也没有武功吗?”
秦悠然止住笑,不紧不慢地向她解释:“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想到了我自己,不过你比我幸运,两位殿下好歹还教了你几招,我的两位哥哥嫌我麻烦死活不肯教我。”
“真的吗?”这倒是令人大感意外,赫连锦云精神一振,“我以为悠然姐姐这么温柔贤淑的女子,定是生来就喜欢安静的。”
“也不见得习武之人各个生性活泼啊!”秦悠然笑了笑,抬手为她倒了一杯酒,“先前曾听说望月楼的美酒红尘醉口味很是独特,今日慕名而来,方知所言非虚,公主也尝尝?”
“是吗?那我倒要尝尝!”赫连锦云双眼一亮,她本就喜欢新鲜事物,听秦悠然这一说,双眼立即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美酒,二话不说端起了酒杯。尝过之后,连声赞道:“好喝好喝!这酒的确很特别!为何我以前从未喝过?”她放下酒杯,疑惑地王者顾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