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赫连适单手靠着伏案,低头陷入沉思,一头墨发随意的披散着,微风徐来,长发轻轻扬起,撩动着他的心弦。心底的疑问渐渐得以解开,他已然明白,悠然不是不能爱他,她只是不想他们的联姻成为别人利用的工具。
你真傻,为什么要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些呢?他幽幽地在心底发问,耳边不觉响起那天晚上她在意识不清时对他说的话,“一个手上没有什么实权的闲散皇子是不足以承担起两个人的命运的,我也许会害了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没有能力对抗他们的阴谋呢?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他的嘴边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至于秦悠然,那天晚上她虽然喝醉了,可她并非完全失去理智,跟赫连适说的那些都是她不好直说的事情,她很清楚,他只有主动参与党。争,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利,将来才有能力与父亲和赫连珏抗衡,她才有摆脱他们控制的希望,而太子根本就是个酒囊饭袋,若是有一朝一日他坐上了那个至尊的位置,天下就要大乱了。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纵有千百种理由说服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可她的心里始终都有着一种难言的痛苦,这种一点一点凌迟着她的隐痛,远比直接给她一刀更加折磨她的身心。
赫连适虽然有所防范,可他毕竟还没有切身感受到情势紧迫,难免掉以轻心,等那些阴谋诡计一齐扑向他的时候他再采取行动反击,必然会力不从心从而乱了阵脚。
所以她必须在暗中推动这件事情,而事实也证明她这么做的确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因为,一向对朝廷纷争冷眼旁观的赫连适终于开始插手干涉这些事情了。
太子尚在禁闭期间,皇上将协理朝政之事移交给了赫连适,按照他原来的性子,他必定会推辞,可是这一次,他只是佯装拒绝了一番便答应了。他本就德才兼备,平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真正做起事情来却颇有章法,太子从前做事总是拖泥带水,很多问题处理得不够严谨,导致最后总是麻烦不断。而赫连适接手这些事情以后,办事效率明显提高。
他跟太子之间高下立见,朝中百官也开始私下议论,大家在肯定赫连适能力的同时,也开始揣摩圣意,一些太子党甚至开始产生了动摇之心。
就在一切都朝着秦悠然所预期的方向发展时,事情突然发生了一些波折,燕王赫连翊竟然直接跑去向皇上表明自己想求娶秦悠然,他还说皇上什么好事都只想着赫连适,未免太过偏心,他不服气。皇上本就偏心,被人这么直接指出来,面子上挂不住,自然十分恼火,当场大发雷霆对其严厉呵斥一番,然后将他轰了出去。
表面上看,这只是赫连翊不懂事弄出来的一场闹剧,但只要稍微想一想便能发现事情的蹊跷之处。赫连翊就算再不懂事,他也不可能不明白皇上的心思,而秦悠然与赫连适之间的关系也是肉眼乐见的亲近,他明知不会有任何结果,却偏要闹这么一出,显然是受人挑唆,他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不言而喻。
秦悠然心里感到很不安,为了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终日埋头刺绣,却仍是心神不宁,绣品乱作一团,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她一股脑地将它们全部撕掉。
这是继她被父亲与赫连珏同时抛弃之后第一次感到这么无措,她痛恨自己为什么始终不能摆脱他们的掌控,为什么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被赫连珏拉回了原来的位置。
夜深人静,毫无睡意的她独自站在窗前,抬头仰望着浩瀚的星空,任思绪肆无忌惮地飘远。明月皎皎,却无法照进她的内心。此时的她宛如一尊雕像,安静且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上忽然一沉,她微微一惊,旋即嗅到一抹熟悉的气息,身上自带这种强势气息的,世间恐怕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她一改方才的忧伤之色,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肩上一抖,便将他盖在自己身上的风衣抖落,语气尖锐道:“有话就说,不必演戏。”
赫连珏眸色顿沉,抿了抿唇,冷然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为敌了。”
她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献王谬赞。悠然哪有那么大的能耐,敢与献王为敌?”
“赫连适近来的种种反常之举,难道不是你在暗中推波助澜吗?”
“可你还是赢了。”她回转身来,抬头注视着他冰冷的表情,眼底一片苍凉的悲哀,“赫连适自幼才智过人、果敢坚毅,个性与皇上十分相似,因此深受皇上喜爱,而他是皇后嫡子,原本大家觉得他被皇上偏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其他皇子心里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不平衡,最多也只是嘴上抱怨两句,不会认真计较。此番你在暗中挑唆,让大家意识到赫连适虽是皇后嫡子但毕竟不是太子,不应该处处受到优待,不就是想加深众皇子的不满,从而使他们一起将矛头对准赫连适吗?”
她一字一句分析得精准透彻,赫连珏英俊的脸上表情莫测,
他冷哼一声,说道:“悟性倒是不错,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所谓慧极必伤,女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她淡淡一笑,苍白的唇角噙着一抹凉薄的嘲讽,“伤不伤的与你无关。我也提醒你一句,我实在不愿意见到你,你以后还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的好。”
说完,她便转身背过身去。
他的脸色因为她的最后一句话变得惨白,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紧紧地抿着唇,心脏阵阵绞痛。他背弃了她,可是他却越来越难以容忍她对他的冷漠。
转眼已是盛夏,暑热难耐,人也越发的慵懒,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秦悠然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终日关在郡主府,就连赫连锦云来找她去玩她也懒得奉陪。期间收到过一封从临南王府秘密传来的私心,无非是苛责她没有按照临南王的计划行事,敦促她尽快让皇上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