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煜一看却深深蹙眉,猛然想起天歌还在身后,就要起身引天歌往别处去,却又见天歌脸色不霁,望着那一个方向,便知是自己晚了,忙关切道:“如何了?”
天歌自出生之日,便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大大小小的尸体在岸边的大树深根出搁浅,有动物的,也有人的,因为泡在水中,尸体已经肿胀腐烂的不像样子了,幸而那些尸体大部分都是面朝下,又因离得太远,而看不真切,不然天歌也断不能如此强装镇定。
天歌摇摇头,道:“那尸体终归是蹊跷的很,我们且过去瞧瞧吧,指不定就是一个重大的发现。”说罢就要拉着弘煜一块过去,却反被弘煜拉住了,道:“我自个过去就成了,你在这里待着,照顾好自己就行了。那些尸体想必已经有些时日了,怕是可怖的紧。”
天歌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弘煜一笑而堵住了,见他已然做了决定,天歌便也不再多说了,只是嘱咐了“小心”二字。又见弘煜换上了十分肃穆的神情那边查看,知他必然有些端倪,便也自己在这小地方搜寻起来,便是一二线索也是线索不是?
弘煜过去那生长在河边的大树边上,顺着那扎根在河中的大树根,捡了一根树枝,就拨弄了一个尸体过来,将他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来。由于长时间的浸泡,面目已经难以辨认了,身上也并无伤痕,暂且无法判断究竟是自我终结还是天降人祸。
弘煜又看了看剩下的几具尸体,似乎都与眼前这具尸体一般无二,有些甚至是与那些动物尸体一般残缺不整的。想来是因为这山间的走兽鸟禽或是水中游鱼啃食一些。
弘煜皱眉,断定这一切必定有鬼,想着借着此次发现回去也同底下的人试探一番,如何,这深山便无人问津。弘煜决定而返,忽又听见天歌之声,道:“弘煜!”
弘煜一瞧天歌已然不在远处,只是听她声音依旧从容,便知她无事,只是寻其他线索去了。便疾步至她身边,道:“何事?”
天歌指着那一堆杂草丛中的玉扳指,并弯腰捡了起来仔细端详,道:“这地方如何会有这般成色的玉扳指?只是可惜有了裂痕了。”
弘煜从天歌手中拿过玉扳指,若有所思,随即收了起来,道:“看来早已有人来过此处了,隐瞒不报或是主谋帮凶,都必将严惩不贷。”
天歌见了弘煜眼神中的熊熊烈火,似要将人焚烧殆尽,心中便已然猜到了几分,道:“你怀疑是朝中官员?如何肯定?”
弘煜拉了天歌的手便往河流边走,说道:“这玉扳指可并非普通百姓所能拥有的,你可知这玉的材质?”
天歌说道:“是岫玉,岫岩碧玉。并且深绿,通透,是珍品。”
弘煜一笑,道:“既如此,你就该知道,我朝对不同官员之间所能使用的玉的品种是十分严格的,帝王所用乃是和田软玉中的羊脂白玉,皇子王爷所用虽然也是和田玉,却是青玉;三品及以上官员所用乃是独山玉,芙蓉色为一品,红独玉为二品,蓝为三品;四品至六品所用便是这岫玉,碧色为为四品,黄绿为五品,墨色为六品;七品至九品乃是绿松石。”
天歌方是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这主人必然是四品官员了。”
弘煜点头,道:“不错,此番收获倒也不小,咱们先回去派人来此将尸体一一打捞上来,仔细研究其死因方可并掌握这些人的来历。这水流直流向村庄,若当真是此缘故,不溯本清源,必将祸患无穷!指不定咱们还能揪出一些蛀虫来。”
天歌忽然笑了,道:“谁说咱们摄政王只知杀戮,不晓人情?我看都是他们无能匹及罢了。”
弘煜听得天歌这般夸奖,笑道:“若是日日能听见你这夸赞,便是再多人说我如何如何,我也能够欣然处之了。”
二人说笑间倒是愈发亲密起来了,弘煜打了哨,便有一只海东青落在了弘煜的臂膀上,天歌只瞧见弘煜嘴巴一开一合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随后便放飞了海东青,好奇心上头问道:“你会鸟语?”
弘煜道:“这是自然,这荒郊野外又无纸笔,况且唯有这口头相传,方不被人截取了消息去。如今咱们在这里等上一会,等人来了再做打算。”
天歌知晓他是不放心离去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因此也乐得陪他在这里等着。因着时间悠长,便又问道:“若是你掌握了确凿之证据,官员中有人无意或蓄意引发了这场瘟疫,你当如何处置。”
“杀!”
弘煜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字,快的让天歌都有些无法适应。而最让天歌难以忘怀的,便是弘煜眼中那种不同于往日温柔的决断。
弘煜见天歌神色半僵,便问道:“是否觉得我太过无情?”
天歌只道:“若是蓄意为之,且不论是何居心目的,以命抵债自是无可厚非;若是无意为之,是否太过绝情了?”
弘煜却反问道:“这结果可有因为‘蓄意’‘无意’而有所不同?”
天歌摇头,自然是没有的。百姓的性命已然逝去,这不可挽回的伤害如何都不能无视。弘煜又说道:“既然结果并无不同,为何我给出的惩罚就要有所偏向?何况无意为之却袖手旁观,比之蓄意更让人厌恶。”
天歌仔细思索,似乎并无不通的地方,便也渐渐放下了疑惑,只是一笑,道:“既如此,我支持你就是了。”
论朝政惩罚奖赏,天歌自是没有弘煜那般有经验,此人虽然行事有些凶狠,但是不可否认他奖罚分明的行为。尽管对于惩罚之行,手段有些雷厉风行甚至残忍,可是却也极大打击了那贪官污吏的嚣张气焰。路崇曾经极高地评价弘煜乃是“治世之才,紫微之相”,正是有他坐镇,方有如今东傲国的繁荣昌盛,万邦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