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闵已然束手就擒,却依稀听见了那熟悉的箫声,脚步蓦然顿住,不知那人究竟是和算盘,竟然还未远走。而弘煜也从杜鹃的描绘当中得知那异邦人有一长箫从不离身,如今箫声阵阵,此人必然就在附近。于是二话没说便随着箫声远遁,饶是原潢归图二人亦不曾反应过来,待到回神,弘煜早已不知去向了。
慕雪见此事蹊跷,下意识便往弘煜的方向而去,却不曾看见弘煜的身影,心中了然了,对着底下人道:“还不快走!”
弘煜一路顺着箫声,也明白了那人是有意将自己引过去的,且不管他有何阴谋,只要他还在洛城之中,弘煜便没什么可怕的。况且,他也实在不知,害怕是何物。箫声的中止是在一处断崖边,弘煜抵达时便瞧见了崖边月色下清冷的一道光影。
若说弘煜乃是倾城妖孽之姿,那么眼前之人必然是谪仙清冷之态。
二人的沉默,显得那山色中的风都活泼了些,最终还是弘煜打破了这个沉默,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缓缓显出他那让人见之不忘的面容,道:“既是到了你中原地界,便要行中原之礼。在下付桀。”
付桀?弘煜似是在脑海当中思索是否有这号人,但是十分可惜,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眼前这人半分没有宛丘一族的特征,莫非是中原人?只是听他方才话语,似乎又不像是中原人!
付桀似乎是看穿了弘煜的想法,道:“从伦理而言,我算是中原人,但是从情理而言,我与中原无半分关系。因此,‘入乡随俗’四个字,倒也不算说错。”
弘煜知眼下并不是纠结其他事情的时候,便切入正题,道:“你为宛丘而来,窃我国土地图意欲为何?若是你束手就擒,本王倒是可以考虑以礼相待!”弘煜向来重视人才,此人气度实在不凡,想来身份也是不简单的,加之头脑清晰,若是能收入麾下,自当如虎添翼。
然而,付桀却是付诸一笑,道:“摄政王怕是打错算盘了。方才我有千万的机会不动声色的离开,你可知为何我仍旧要暴露?”
弘煜的确是很奇怪,且眼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担心如此会暴露自己而为自己带去麻烦,想法,他那谈笑自若的模样,竟也让弘煜感到既兴奋又有些不满。只是若说一点头绪也没有,那倒也不至于,便道:“看来,付公子是有话要同本王讲了!”
付桀道:“王爷倒是比我想象当中要有趣的多。你可知,杜智那两张遗物从何而来?”
弘煜本在迷雾当中,如今听付桀一说,便道:“莫非与你有关?洛闵与他背后之人的通信被你偷去了,在最后关头给了杜智。你本就等着今日!”若当真如此,连弘煜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远见卓识,在那时,助洛闵与司徒寇扳倒了洛城最大的障碍——杜智,如今又利用杜智和杜若蘅,在七年后的今天,扳倒了一个洛闵。洛闵重伤,怕是司徒寇也好不到哪里去!司徒寇虽然已经辞官回乡,但是弘煜清楚的很,他的野心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去而结束。
付桀又道:“王爷是个一点即透的聪明人,自然不需要在下多言了。在下想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该怎么做,就看王爷的。”
弘煜道:“这便是你的目的?”
付桀却已毫不在意了,道:“谈何目的?不过今日我乐意罢了。如今我该走了。”
弘煜神色一凛,道:“你觉得你走得了吗?”说罢便要上前,只是被付桀的举动惊到了。付桀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只是打开双手恍若鸟儿张开羽翼,身子向神兽的断崖倒去,顷刻间便淹没在崖下的云海当中了。
弘煜可不会傻傻认为他是走投无路自尽的,他一定已经安排好了。可他不能跳下去,因为他没有任何的准备。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还是那样淡定从容的仿佛他们不是敌人,而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说实话,此番心情很难言喻,但终究没有特别的愤懑。
付桀!得好调查才行了!
洛闵浑身都被绑着来见天歌,天歌端正坐在上方,上佳的碧螺春被她端在手上,羊脂玉般的鼻子贪婪地汲取着那溢出来的茶香,却始终没有唇舌何事。慕雪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她与天歌二人审问洛闵。
天歌若有似无地瞧了一眼洛闵,道:“洛大人,时势变化的可真快啊,不久前你尚且带领着数人是指手画脚的,如今倒是成了阶下囚了。”
听着天歌的讥讽,洛闵纵然气愤,却始终不敢如何,只能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一双恶狠狠的双眼钉在了天歌的身上。天歌一笑,道:“你不必这样瞧着我,高处不胜寒,如今你便也尝尝咱们这人间的冷暖吧?”见洛闵似乎不想和天歌谈论,天歌便又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同我谈论人情冷暖,那我们便谈一点其他的,比如,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是谁帮着你坐上了这洛城太守之位,又是谁在你背后撑腰,让你胆敢做出如此罪大恶极之事!”
天歌的眼神和语气仿佛都是带着刀子的,放下茶盏的动作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柔。仿佛说话的,与放下的都不是一人。然而,洛闵对天歌并没有任何的信任感,道:“作恶作善,何须背后有人指使?”
天歌冷笑,道:“看来,你是打算替人拦下所有的罪了。可惜啊~你如此忠义,他人可巴不得你做这牺牲马前卒呢。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洛闵道:“路天歌!别以为你老子是路崇,你就当真能继承路崇一切的阴谋诡计了,你离你老子还差的十万八千里呢!我说只我一人,便只有我一人,何来‘幕后主使’一说?你要杀便杀吧!不必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看着好似大义凛然的洛闵,天歌震惊过后便再一次笑了,只是这笑并非冷笑,而是带着同情和怜悯的微笑,道:“当真是一个一往无前的‘好汉’啊!你可知为何我们会怀疑到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