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默了片刻,看向燕今道,“丫头,人是你带来的,便由你处理吧。”
谄媚不成反获罪的香玉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地膝行到燕今脚边,“王妃饶命,王妃恕罪,是香玉无知,是香玉愚昧,香玉再也不敢了,香玉知错了,求王妃饶恕香玉,求王妃饶命啊……”
这个村妇向来好搓圆揉扁,任由欺辱,不会也不敢真的对她这个夫人指给她的侍婢下手。
香玉的如意算盘在燕今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冷漠中碎了一地,耳边是她轻懒却冷凉的声音,“既是今日在太后殿内不敬,一切自当听凭太后处置。”
“既如此,陶嬷嬷,带下去打发到幽庭做苦力吧。”
“遵旨。”
进了幽庭,她这辈子就毁了。
香玉自知大难临头,从啜泣到崩溃痛哭,见燕今求助无望,便把最后的矛头对向了燕安语这根救命稻草,“二小姐,你救救我,我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那副百兽图明明是……”
燕安语被她的疯样逼退了两步,眼底戾色一扫而过。
身边的冬迎适时上前,一巴掌甩了上去,借此机会低语威胁,“你一家子性命不想要了?”
说完便立刻退后一步,疾言呵斥,“大胆贱婢,韶王妃也是你随意能攀扯的?你们还不速速拖她下去,惊扰了太后该当何罪?”
门口的侍卫闻言不敢怠慢,训练有素的拖了人走。
前一刻还崩溃嚎啕的香玉瞬间哀默心死地沉寂下来,一脸死灰,那枚来时满心欢喜带着的黄金簪花落了地,被来去匆匆的侍卫踩了个稀烂。
殿内冷静了半晌,燕安语缓了口气才幽幽开口,“姐姐,怪妹妹不是,你来府中三月,竟不知一直被这么一个刁薄的奴才苛刻着,你放心,等回门日我便禀明母亲,定帮你另寻几名可心忠实的奴才伺候。”
“妹妹这话说的,难不成翊王府连两个可心的人都没了吗?非得叨扰母亲再送两个过来?”
“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韶王妃好意,怕是要办了坏事,燕夫人掌管府内中馈之事,翊王妃既是嫡女,像方才那等刁奴怕也是疏忽所致,未免遭人诟病苛待已故嫡妻之女,此事还是算了为好。”
薛宜若的温柔刀,一针见血。
燕安语碰了软钉子,笑着收了口。
“说起来,妹妹可别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扰了好兴致,太后还未见到你的献礼呢,妹妹这等才貌双修的女子,送的献礼必定难得一见,说来我也好奇的紧呢。”
对上燕今笑意深深的清眸,燕安语眉目微紧。
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上献礼,谁都不提,偏偏提起她,就在百兽图被太后标榜今日献礼之最之后。
这是故意公然给她难堪!
没错,燕今就是故意的,甚至玩的很上瘾,“看妹妹这么为难,莫不是没有准备献礼?”
话才说完,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当下,就见燕今大惊失色地跪了下去,“请太后息怒,家妹与韶王恩爱相依,新婚情浓难舍难分,难免耽搁了时辰,忘了准备今日献礼,定非有心做这等不敬之事,还请太后看在韶王殿下用情至深的份上,宽恕家妹懈怠之罪。”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薛宜若掩着嘴,用最优雅的姿态偷笑。
用情至深用在普通男子身上还算得上一个好词,但身在帝王家,还是东宫呼声最高的韶王,这可是封喉利剑。
皇室最忌专情独宠,雨露均沾才能延绵百世基业,一个用情至深足以判下燕安语是个红颜祸水的罪名,让百官诟病。
这个口无遮拦的村妇,她真真是小看了她,早知她今日会给她这般难堪,当初她就该在她未进燕家之前秘密处理了她。
饶是燕安语忍性再好,面色也落了几分冷。
但很快,她便盈盈笑了,“姐姐真爱打趣,太后谢佛礼这等大事,妹妹怎敢忘却,自然是细心准备了厚礼。”
“哦,那是我误会了,我也是一时关心则乱,妹妹不会怪我吧?”
燕安语的脸皮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笑道,“自然不会。”
燕安语带的是南海玉观音,水头极好的玉加上巧夺天工的技艺,呈现出来的观音像美则美矣,但有了燕今前头的百兽图挡道,便显得乏善可陈。
本来信心十足拔得头筹的献礼却在被赶鸭子上架的情况下拿出来,燕安语怄的一肚子气不说,如同头上都被燕今狠踩了一脚。
大费苦心的献礼在太后不痛不痒地几句赞许下,被宫人收了下去。
燕安语之后,便是众位小姐和夫人献礼,但谁都没有林佩玉和燕安语尴尬,能作比较的只有前后,谁能记得后面那么多。
献佛礼散场,天际临近垂暮,太后便没有留众家夫人小姐用膳,燕今刚跨出慈安宫不远,随在后头的燕安语喊住了她。
“姐姐今日好生威风呢,赚足了太后的盛赞不说,还让薛家小姐为你挺身,当真好手段,可别怪妹妹没提醒你,姐姐生于乡野,怕是没享过这等泼天殊荣,莫要被眼前富贵冲昏了头,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身份的人。”
这还没走出多远呢,就迫不及待打压示警,燕今觉得无趣,还以为燕安语有多能耐呢,也不过嘴皮子两下的功夫就沉不住气了。
她挑了挑眉头道,“我是什么身份的人?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的人?你倒是跟我说道说道?”
“无知蠢妇,今日让你侥幸占了理蒙了太后的眼得了两声好就得意忘形到不知自己是谁了?我们韶王妃跟你说话,不行礼好好作答,哪还有你质问的份?”
原主生性乐天知命,善隐忍,一向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豁达在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面前,反倒变成了好欺辱的由头,燕府三个月,把十八年的委屈都受尽了,无非是为了亡母遗愿。
而这个燕安语的贴身侍婢冬迎仗着一等丫鬟的头衔,撺掇腌臜,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事没少干一件。
燕今眯起眼,瞧着这个用鼻子看她的狗奴才,不疾不徐地往后退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