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语见她动作,眼底忍不住漫出一丝得意。
冬迎更是讥笑连连,“哼,知道自己卑贱就该早点俯首行礼,我们韶王妃敬你一声姐姐,还真把自己当个东……”
冬迎的话甚至没来得及说完,只见迎风长腿横扫而来,干脆利落地踹在她膝盖上,她还未觉出痛感,已经一骨碌跪了下去。
脆生生的一道‘咚’响,在青苔石面上,炸开了让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
燕今淡定自若地收回腿,矜持优雅地抚了抚扬乱了的裙摆,笑声懒散地压过来,“连话都不会说还做什么人,瞧,现在这幅畜生模样就顺眼多了。”
冬迎面白如雪,她站不起来,动一下就撕心裂肺,一双因锥心痛感染上猩红的眼珠子惊怵地望着燕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一幕发生的太快,也太匪夷所思,燕安语一时间也被惊懵住了,待她反应过来便疾言怒喊,“来人。”
就算已经出了慈安宫,但相距不远,燕今敢在太后宫殿外生事,一个扰乱宫闱,狂妄自大的罪名,她也别想摘掉。
“妹妹可要想仔细了,这会儿把事情闹大,你这侍婢可不只是断一条腿这么轻松了。”
瞧她一脸精算,燕今凉笑,“翊王殿下是皇上亲封异亲王,论起辈分韶王还得尊称一声四哥,你这奴才对我不敬没关系,让我给你行礼是几个意思?这往小了说是以下犯上大不敬,往大了说……”
她深意浓浓的目光从冬迎身上过到燕安语,“东宫空悬,圣意未决,你这侍婢趋炎附势,狗仗人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仗了妹妹人上人的风光,连镇北将军四皇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呢,如若妹妹觉得委屈,要给你这侍婢打抱不平,行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去皇上那走一趟的时间还是有的。”
见她笑语嫣然,眸色讥诮,燕安语咬牙怒视,心中万钧怒火冲霄却要强行咽下。
韶王虽是呼声最高的东宫人选,但宫廷之中,耳目众多,众皇子按兵不动岂非不是未雨绸缪?
只要一日没入主东宫,一日不可掉以轻心。
退一万步来说,如今的燕今身为翊王妃,处置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事小,让皇上对韶王生出罅隙事大,无论怎么算,她都讨不到半分便宜。
思及此,燕安语平复心情,强挤一丝笑意,“姐姐说笑了,只是小事一桩,何须兴师动众惊扰圣上。”
这会儿谢佛礼早已结束,众夫人小姐早已离去,慈安宫外并没什么人,听到女眷呼声,又在慈安宫不远,巡逻侍卫们自然警醒,第一时间围了过来。
燕今像个没事人一样,退开一旁。
为首的侍卫认出燕安语,立刻拱手作揖,“参见韶王妃,不知发生了何事?”
燕安语深吸了口气,笑道,“姚副将,我这侍婢不慎摔伤了腿,我一时半会挪不动她,可否劳烦您差人去宫门口寻我的车夫和管事嬷嬷来帮衬一把。”
“原来是这样,小事一桩,我这就差人去寻。”
“有劳。”
“小姐,奴婢好疼。”冬迎抖着唇瓣,醒过神来之后,那股痛感如斧劈凿捶般席卷全身,让她痛不欲生。
燕安语这会儿心烦意乱也没什么心思安慰她,“忍一忍吧,回去找大夫来瞧。”
今日之辱,她且记下,来日必叫燕今这贱妇付出代价。
侍卫训练有素,很快便寻了人来,姚副将帮着将人搀起,瘫着不觉得,这人一起身,看到冬迎一条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弯曲着,姚峰眉头一跳,这样的伤势绝对不可能是摔伤的,就算是普通练家子也没有将人折成这样刁钻角度的本事,不能直也不能弯,不管是坐着躺着站着都是一种折磨。
心思一转,他也不敢往深了想,贵人们之间的龃龉岂是他一个外臣能揣摩的。
让人送了燕安语等人离去,姚峰这才瞧见周旁还站着一人,其实他来时便看到了,只是顾着燕安语的身份没有闲暇去细问,这会儿仗着烛火一瞧,心下一砰,半晌才绕出神来。
痴心妄想是不可能的,毕竟能出现在宫中,还是慈安宫之外,定是京中哪户千金小姐参拜谢佛礼走的迟了,他只恭敬问道,“小姐只身一人,可否需要末将差人送您回府?”
对啊,哪家小姐出门竟然连一两个丫鬟都不带的?
有疑,但却不敢细问。
“不碍,我带有宫牌,自己回去就行,姚……副将对吧,您忙去吧。”
姚峰本想提醒一两句宵禁之后宫内便不可随意行走,但转念一想,人家大户千金,宫规自然比他熟知,也便点头应是,带着侍卫很快离开。
宫规是什么?燕今不知道,她只知道,皇宫是整个大焱国物产最富有的地方,平日想来也进不来,撞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
前世她成天泡在手术室,做过的外科手术不计其数,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人身上每一节每一段的骨头位置,当然更清楚从哪里折下去最痛最折磨且最难以医治,今天只是牛刀小试,燕府欠下的,自当连本带利。
大焱国的皇宫屋舍构造大同小异,她的方向感也不错,找个太医院还是不难的。
这会儿的夜幕笼天,黑鸦不见五指,太医院的回廊上高挂的几盏灯笼光火斑驳,忽明忽暗,燕今放轻了手脚,挨个推了一遍一排到底的屋门,只有其中一扇能推开。
屋内的摆设她靠着高窗之上斜落进来的月色瞧了个大概,随即便快速来到靠墙的药柜前。
七星斗柜,上下左右七排斗,抬手取,低头拿,半步可观全药匣。
博大精深的药理文化,已经跨越时空的限制,也省了她再学一次的功夫。
燕今挨个拉开匣柜,她看不清匣柜上标着的药材名,只细数了一下,足有几十种,这还只是这一间储药间的药。
来时没有带方便容纳的物件,这会儿只能每样都取上一点,既不容易被发现,也不枉此趟。
满载而归的她愉悦地咧开嘴角,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却在踏出屋门时踩到了不平的东西。
低头一瞧,灯影寥落,打在瘫坐在屋门外的男子身上,照的他一张俊朗无匹的面容如霞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