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德的身体里被下了软骨散,他四肢瘫软无力,但是头脑和面部都是异常清醒。
此时从隔间走出两人。
其中一人穿着玄色祥云长袍,另一人是知州服制。
李常德仅存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刚想咬舌自杀,却因为力气全无,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高贵的世子殿下用他金贵的靴子踢了踢绝望的李常德,一字不落地念出他的身世:
“李长仁,母亲是个青楼歌妓,与党项族来的行商苟合之后,有了你,但是你和你的母亲都被抛弃了,一年前,党项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归于党项一族,便是让你用宣朝人的身份,与他们里应外合。”
“得知党项要与宣国开战,你马不停蹄地辞了店小二的工作,立刻投身军中,给党项提供明确的信息,只是你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关键的东西,党项也因此不敢直接与宣国开战,怀山关一战不过是试探罢了,能大获全胜还能损失西北半数铁骑,也有你和其他细作的不少功劳啊!”
叶瑾看着裴隐毫无起伏的声音,和暗中颤抖的手,便知道裴隐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毕竟摄政王和王妃双双命殒怀山关,有什么事情能比家破人亡更痛苦的呢?
“贺江,将他捆起来,待他将党项之事吐露的一干二净之后,便押送上京,等陛下发落。”裴隐忍着内心强大的悲痛,艰难地说出这番话。
若是能亲自手刃仇敌,想必内心也能畅快很多吧?
叶瑾给了自己一巴掌,她想屁呢,同情男人倒霉一辈子!
贺江就是雍都知州,外面很快就有兵士前来缉拿。
这件事情也应该差不多结束了。
已经等到最后处理的时候,可裴隐看着叶瑾的低眉顺眼,却又有些犹豫了。
半晌,他才挥挥衣袖:“叶瑾,你可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叶瑾躬身行礼:“草民只希望,能够还家父生前一个清名。”
“本世子知道了,静候圣旨吧。”裴隐说完,刚提步,又停下,“那几个人你要是用着还顺手,也不必还给本世子了!”
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叶瑾内心有些五味陈杂,那她这条小命是保住了还是没保住?
搞不懂啊!
贺江看了半晌的戏,才发觉这叶瑾和裴隐像是有些私交一般。
如果不说意外,那也是不可能的。
贺江也并非是老臣子,而是寒门新上任的有志青年,先前朝廷派大理寺卿前来雍都审问叶家人的时候,他也曾旁观过。
他永远没办法忘记叶瑾挨得那十鞭,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却仍还是咬牙坚决不认罪。
即使隔着衣衫,他也能看见此子的傲骨,惊觉此子非池中之物。
只是经此一别,没想到又再见了。
与先前的样子竟大有不同了,果然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如今他都能为自己的父亲翻案了。
贺江稍停些许时间,便离开了。
叶瑾歪歪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可以做自己想干的任何事情了。
“红袖,去准备一些礼物,我们去拜访一下李大人!”叶瑾吩咐道,“让下面的人把这位置清扫一下吧。”
她感到了一阵久违的轻松。
“少爷,夫人来了。”邱墨白看着凤眼微阖的叶瑾,轻声道,“您现在要下去吗?”
叶瑾强撑着起身,谁知徐氏已经上来,看着叶瑾就一把揽在怀里,哭道:“如今你年纪大了,连娘都要瞒着,是吗?”
“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娘还还不如就和你爹去了!”
云雾斋经过这番闹腾,直接就提前打烊了,也好给叶瑾一行人有个喘气儿的时间。
“娘,别担心这么多,我心里有数着呢!”叶瑾安慰道。
她的心暖暖的,这大概才是人世间的真正的暖意吧!
徐氏擦擦眼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的好孩子。”
“静姨他们怎么样了?”叶瑾很关心。
逝者已逝,她能为自己的原身的父亲争取到一个清名,至少不让自己的家人如以前一样背锅,步步艰难。
静姨是第一个对她们施以援手的人,叫叶瑾怎么能不感谢。
“李大人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惨不忍睹,到处都是血迹,你静姨快急疯了,请了好多大夫过去诊治,我担心你的安慰,就让你姐姐们先在那边待着,等我找到你之后再一起过去。”徐氏稳定了情绪,又隐隐为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感到骄傲。
“少爷,夫人,东西属下都准备好了。”红袖认真道,“周围的比较名贵养生的药材,都被属下买了。”
叶瑾摊一摊手:“娘,咱家只怕是又没钱了!”
徐氏点点叶瑾的眉心:“你个小财迷,有你这招财猫,只怕是天下之钱财都要流入你的口袋你才满意!”
“你静姨这段时间过的也不易,你李叔也不好。”徐氏牵着叶瑾的手,“前些日子,你静姨也帮了我们很多,这个时候,就该我们回报了牙!”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马车夫一溜儿鞭子,没过多时就到了。
李府的门庭有些冷意,知道是叶家人之后,年迈的管家才颤颤巍巍将几人引进屋内。
原先李常德为了早点安排自己的人,直接让管家的儿子去押运货物,路遇山体滑坡,再也没回来。
管家老年丧子,只有一个孙子,如今才十多岁。
卧房里一股子血腥气和药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可见伤口不少。
作为客人,叶瑾先去探望了一下李大人,后去接到自己的两个姐姐后,就一直和徐氏在花厅等候。
静姨的眼睛出来的时候肿的不成样子了,人也憔悴了许多,看见徐氏,又忍不住落泪:
“珍娘,我竟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官人他受了好大的苦!”
受了这么多罪,依然没说出边防布局图的藏身之处,叶瑾打心眼里敬佩。
这李叔是条汉子。
毕竟这样的东西要是整出来,西北大半的城池都要落入蛮夷之手,宣朝如何能忍?
小半壁江山了!
徐氏连忙安慰道:“快别哭了,你家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那些个姨娘小妾一类的,等你家官人好起来了,再进行处置!”
“你瞧,他并没有负你啊!”
李夫人在徐氏怀里嚎啕大哭,宛如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