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美珍正在院子里梳洗,她妈在屋里唠唠叨叨地说她浪费水,一天到晚洗洗洗。
孔美珍可不爱听她妈说这些话了:“整天脏兮兮的,一年都洗不了几回澡。”
“咱们农民,土里刨食,今天洗了明天就脏了,那么讲究干什么?”
孔美珍撅着嘴把洗脸水倒掉,一抬头就看到了姜穹挎着篮子出门了。
这大晚上的,姜穹去哪里?
孔美珍的心忽然就揪起来了,她该不会白天看到她数钱,现在去告状吧?
孔美珍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她妈在里面喊她:“去哪里啊,这么晚了。”
“我等会就回来。”孔美珍推开院门,偷偷跟在了姜穹的身后。
姜穹走得急,现在已经天黑了,农村人为了省灯油钱,晚上睡得早,她得在村支书睡觉之前到。
孔美珍远远地跟着,不敢跟太近,生怕姜穹看见。
跟着跟着,孔美珍的心就提的越高。
眼看姜穹是往村支书家的方向去,孔美珍的心咯噔了一下,跳的更慌了。
这憨子不会真的去村支书家告状吧!
按说憨子没那个头脑,但万一她把看到自己数钱的事情告诉她那个妹妹小樱桃了呢?
那个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指不定给姜穹出了什么主意。
越想孔美珍就越心慌,悄悄加快了脚步。
茫茫夜色中,姜穹越走越快,身影一晃就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孔美珍傻眼了,因为那户人家真的是村支书家。
孔美珍急的团团转,但又不能过去拉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穹走进了村支书家。
这可咋办,孔美珍急的要哭出来了。
她扯着身上的新褂子转了个圈,又舍不得把它弄皱了,赶紧捋捋平衣角,哭丧着脸躲在一边。
姜穹进了村支书家门,还好村支书还没睡,正躺在炕上捧着一本书正在学习新精神,见姜穹来了村支书挺奇怪的,起身让姜穹坐下。
姜穹挎着大篮子,笑着对村支书说:“刘支书,我也没啥好东西带着,就把我和奶奶还有小樱桃的口粮带来了。”
说着,姜穹把篮子里的东西统统倒在地上,几个硬邦邦的玉米,几个山芋疙瘩,有一个还咕溜溜地滚到了刘支书的脚边上。
刘支书不知道姜穹葫芦里卖什么药,赶紧让媳妇给姜穹倒水喝。
姜穹接过水也不客气,咕嘟咕嘟喝完,用手背擦擦手就在小凳子上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支书,我想问问,去年我和小樱桃都挣工分了,那有粮分不?”
“有啊。”刘支书点着了烟袋锅,咕噜咕噜地抽着:“咋了这是?”
“那我奶虽然不能干啥重活,那有粮分不?”
“当然有啊。”
“那我就知道了,支书,你能跟我说下去年我们每人分了多少粮?”
刘支书干咳一声,眯着眼睛瞅瞅面前的姜穹。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胖胖蠢蠢的,但刚才那番话可一点都不蠢。
“到底啥事,一来就连珠炮一样?”
“现在才十月份,我和奶奶小樱桃就没粮了,我想知道我们一年到底多少粮。”姜穹也不怕把话说明了。
刘支书这才听明白,感情姜穹爹妈没把粮分给这奶仨。
他又看看地上那几个苞米和山芋,眉头攒的紧紧的:“你和你奶他们,这几天就吃这个?”
“嗯,海川要娶媳妇,他们把我们赶到柴房住,这个不说了,住的地方能凑合,但没粮吃要饿死的。”
“这哪能饿死!”刘支书一迭声地说:“这啥年代了,新社会新气象了,哪能有饿死人的事,放眼几个村子也没这种事。”
刘支书今天才去乡里开的会,下达了人人平等的精神,还让刘支书做调查,看现在村里还有没有不平等的事,这姜穹爹妈不是撞枪口上了嘛!
一旁的支书媳妇也帮腔:“姜穹爹妈啊,就是掉钱眼里,虽说嫁出去的姑娘,可亲娘也不能不管啊,还有小樱桃……”
“你别插嘴。”刘支书心里窝火,从炕上起来,对姜穹说:“你等我一下。”
刘支书转身在炕上的箱子里扒拉了半天,找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这是账本,你是说你爹把你们赶到柴房住,粮却不分给你们是吧?这年头还有这种事,带我去你家,我给你做主。”
姜穹马上站起来,挎上篮子,刘支书又说:“把你这些带着,我倒要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