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玉的话说的又急又快,就算沈励想拦都没给他这个时间去做出应对。
眼瞧着周遭的宾客,此刻全都议论纷纷,更是用异样的眼神向着灵堂内不住看来的时候,沈励不禁恼火的向着沈轻韫瞪来了一眼。
这若换做前世,事事以家族的荣辱为重的沈轻韫,就算沈励没有这番表态,她也会立刻站出来,帮衬着沈家将事情平息下去的。
但亲手主导这一切的她面露愕然模样,甚至有些委屈的看着沈励:“父亲何故要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莫非以为此事为女儿主导?”
沈励脸色一僵,但毕竟心机深沉,怎会轻易在人前泄露情绪,当即拧眉道:“为父岂会这么想,只是这丫鬟到底是你院子里的,如今陡然跑出来说这些浑话,为父只怕她胡乱攀咬牵连到你罢了。”
嘴上这般说,沈励心中却怒气勃发,往常府里若有什么事,这个贱人生的野种总会出面解决,为侯府博得不少美名,也不枉他纵容她活到这么大,可今日也不知怎得,竟如此无动于衷,若为着她侯府名声受损,他定叫这野种生不如死!
心中盘算着,沈励阴冷的目光落到秀玉身上,宛如看一个死人。
这背主闹事的丫头直接打杀了事,再拖下去侯府当真要成旁人眼中的笑话了。
“来人,将……”沈励话音未落,一道声音陡然打断了他。
“子书先生。”
沈轻韫转身向着角落里双手拢于袖中面容沉静的子书辛屈膝一礼。
她一直在注意沈励,因此第一时间便打断了他的话。
沈励什么打算她心知肚明,可她本就意图通过让孙氏身败名裂牵连侯府,再则污了孙氏所出子女的名声,断了其子承袭侯府的路,又岂会让沈励这般轻易就了结此事。
突然被点名,子书辛微微抬头,平静目光落到沈轻韫面上,四目相对,从容拱手回礼道:“沈大姑娘。”
围观宾客窃窃私语,都很是诧异,子书辛是何人,太子门下白衣客卿,虽看似温润端方却掌生杀大权,乃是御前都能说得上话的人。
原本一位侯府夫人去世是没资格让他来的,毕竟他代表的便是太子,区区一个侯府夫人何德何能让堂堂太子吊唁,可最近朝中动向有些人也清楚,沈励与太子走的极近,稍稍想想便也能大致揣摩到一些意图,因此子书辛出现在此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可这沈大姑娘唤公子辛作何,莫不是还想叫他插手侯府内宅私事?
不管那些宾客如何想,沈轻韫颔首,随即停止脊背眸光清亮,语气平静却坚定道:“小女子虽只是一介闺阁女子,却也听说过先生大才,亦得名满天下的公子辛一称,今上亦是对您赞誉有加。”
“今日之事若是由我沈家关起门来处理,必然会惹出更多流言蜚语,就算夫人是清白的,将来也是说不清楚了。”
说到这,沈轻韫无视脸色陡然难看的沈励继续道:“夫人虽是继室,可向来待我姐弟二人亲厚,小女子自不愿夫人身后还落人口舌叫人诟病,因此小女子想请子书先生出面,还夫人一个清白公道!”
此话一出,沈励顿时惊怒交加,赶忙呵斥。
“放肆!子书先生何等人也,岂会自降身份插手旁人宅邸私事!为父看你是伤心过度昏了头了才这般胡言乱语!来人,带大姑娘回院子歇息!还有这等妖言惑众的贱婢,还不来人将其拖下去!”
莫说子书辛会不会插手,但只怕有个万一,倘若当真应下,一旦查到什么,侯府名声也算完了,莫说与太子联姻,便是今后仕途都要受到影响,这是他决计不能忍受的!
子书辛眉心微动,今日奉太子之命前来不过是给溧阳侯府一个体面,也是给沈励喂一颗定心丸,却没想到竟是看到了宅邸阴私的闹剧,还牵扯到了他。
没等他言语,沈轻韫再度开口道:“太子殿下素来仁孝,子书先生亦是君子有度,还望先生成全小女子一片孝心!”言罢竟是当众叩首行了大礼,将子书辛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
直至此时,已经没有人再怀疑她的孝心,所有人心中皆对这位沈大姑娘赞誉有加,目光自然都转移到了子书辛身上。
孝字当头,大义之下不知这位公子辛又会如何处理,这毕竟是沈家私事,公子辛更是太子之人,倘若当真插手,那可就意义非凡了,就连准备上前强行将沈轻韫带回院子的仆妇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子书辛第一次,认真的向着沈轻韫看了过去,觉得这位温婉端庄的沈家大姑娘,似乎与他想的很不一样。
“既蒙沈大姑娘为母所托,某自无不可,愿尽绵薄之力,为沈大姑娘分忧解难,还夫人清白。”拱手一礼,子书辛平静道。
“这如何使得……”
沈励脸上的表情都快因为震怒要绷不住了,这贱人生的野种忽然不懂事就算了,怎么子书辛竟也荒唐到答应了那野种的话横插一脚,来干预侯府内宅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再多说难免引人怀疑,他沈励到底还是要脸的,只盼着这位公子辛能够懂事些,便是查到什么也念在溧阳侯府已经上了太子的船不会捅出来,但是那个野种当真是不能留了,秀玉那个贱婢只怕早就已经背叛,否则这么长时间那个野种早该死了才对。
“既是如此,便劳烦子书先生了。”沈励勉强挤出一抹笑冲子书辛拱手。
子书辛回了一礼,淡淡道:“沈侯爷客气。”
说完看向沈轻韫,虚抬右手道:“沈大姑娘请起。”
见谋划达成,沈轻韫在婢子搀扶下站起身,神态似有感激的道:“多谢先生,此处并非商谈之地,还请先生随小女子移步。”
临走之际,沈轻韫看向沈励,屈膝平静道:“秀玉女儿便先带走了,调查少不得她配合。”
沈励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目光阴冷的看着秀玉,令她浑身一颤,惶恐的低下头。
“带走吧,既是劳烦了子书先生,可得好生配合才是。”这话沈励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他得趁子书辛开始调查之前,找到同他独处的机会,言明其中利害。
沈轻韫应下,随即带着秀玉离开。
花厅。
蝉衣奉上清茶后便退了出去,厅中只余三人。
子书辛目光扫过跪倒在一旁的秀玉,冲沈轻韫拱手温言道:“既是调查,便需得知沈大姑娘中毒多久,某不才略通医理,若沈大姑娘不介意,可替姑娘把脉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