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凤懿就瞧见花园拐角处的假山旁边，一个人在那里探头探脑地好似在偷听着什么。
她眼睫微敛，轻笑摇头。
原本不想管她们，可若是弃之不理，只怕她们还得得寸进尺。
三言两语先把碧言打发走了，她佯装没有发现跟着的人，继续往花园里面走。
一个人顺着鹅卵石的小径走到僻静处，在后面跟着的人见她落单此处又甚是偏僻，自然按捺不住跑出来拦住了她。
“哟，九皇妹不是生病了吗？生病了还来逛花园，可真有闲情逸致啊。”凤蜜让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自己从后面堵了个正着。
凤懿毫不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来人，嘴角轻勾，笑着道：“六皇姐不去让贵妃娘娘给父皇吹枕边风、让他把你许配给十一皇子，反倒有时间跑来这里找我，不是更有闲情雅致？”
凤蜜气结。
就是因为这句话，让她刚才被她们取笑了半天。这凤懿刚才一脸和气地不开口，现在居然敢在她面前再提这茬儿，这丫果然别有居心！
不过转眼她就笑了：“九皇妹，你说父皇要是知道你和我切磋的时候被我不小心失手打死了，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凤懿轻笑：“首先，我没修灵，六皇姐已是灵师一阶，切磋的条件不成立；其次，你可以让人失手把我推进湖里、或者扔冷宫那口枯井里，实在没必要脏自己的手；最后，父皇肯定不会为了我为难他最宠爱的女儿，不过背上弑妹罪名，以后你若是想再进一步也会被人诟病吧。”
凤蜜又是一愣。
虽然很讨厌自家这个九皇妹，但是乍然一听，她说的好像每一条都很有道理是怎么回事？
“公主，她说得挺对，教训这种人不用脏您的手。”旁边宫女小声地附和一声。
凤蜜点了点头：“那就如她所愿，你们几个把她扔冷宫的枯井里，做干净一点儿。”
几个宫女立马一拥上前，抓手的抓手，按脚的按脚。
原本毫无动作的凤懿却在这时候怒然喝道：“你们做什么？！本宫可是公主，你们这是以下犯上！”
凤蜜一听，一个比宫女还不如的公主敢在自己面前摆架子？顿时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教训的就是你这个公主！”
然那一巴掌并没有落在凤懿的脸上，她把时间掐得很准，那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中横插进来，抓住了凤蜜的手腕。
时隔几年，有些事兴许早已记不清了，可唯有一件事，在她的脑海里随时间越久越是清晰。
也是在这里，也是像现在这样，那个如谪仙一般的俊逸男子路过此地，救下了她。
英雄救美，美人儿以身相许，好像所有有情人都是走的这一套路子。
当时的自己，卑微到泥土的身份，抬头仰望的时候，他就是天空之中最亮的那颗星辰，心生爱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古多情最无情。他这样的男子，目光又怎么会常驻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呢？
“大胆！你……”凤蜜被人拦住，怒火顿起。然一声呵斥没有说完，就被眼前的男子给惊艳了一下。
他的脸真好看，剑眉星目，薄唇微抿，一身白衣衬得整个人落落出尘，好似天上来人。
凤蜜突地想到八公主今日形容十一皇子的那几句话，顿时有些结巴：“你……你是……”
白默卿连忙放开凤蜜的手，谦和有礼地微微颔首：“在下白默卿，无意冒犯，还请公主见谅。”
南承国十一皇子白默卿！
果然是他！
凤蜜的脸“唰”地就红了，揪着衣角娇羞地道：“无妨……不是，是九皇妹犯了错，我小惩大诫而已，倒是让十一皇子见笑了。”
白默卿目光落在凤懿身上。
傲凤国皇帝长得不差，又最爱美人儿，生出的女儿个个都跟天仙儿似的。而正如八公主所说，如果单论容貌，凤懿绝对担得起第一。
然她又不是凤芸那种鹅蛋脸杏仁眼的正统美人儿，她的双眼狭长，眼角自然上挑，看向谁得时候，只觉秋波横荡，妖冶妩媚。而那一点朱唇微勾，带点笑意，却好似讥诮戏谑，暗含几分轻蔑。
讥诮轻蔑？
白默卿第一次到傲凤国来，也不曾记得自己见过这傲凤国的九公主，为何她会对她露出这种表情来？
再去看，她已经垂了眼睑，两滴清泪滑落脸颊，哀戚开口：“还请六皇姐明示，阿九到底错在哪里？六皇姐所谓的小惩大诫，就是要把阿九丢进冷宫的枯井里吗？阿九愚笨，若有得罪六皇姐之处，还请六皇姐高抬贵手，饶阿九一条性命吧！”
“不是……我不是……”凤蜜可不想在白默卿面前留下一个弑妹的印象，可偏偏她刚才让去抓凤懿的宫女没有她的命令，到现在还按着她的手脚。凤懿又是个顺杆往上爬的，这一哭一闹，竟把她说成了那心思狭小、手段狠毒的小人了。
凤蜜有口难辩，心中郁结不已。
好在白默卿也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既然正好遇见了，便开口道：“姐妹之间闹点矛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六公主说丢枯井什么的想来也只是气头上的随口说说，九公主也莫要当真了，给你皇姐好生赔个不是也便罢了。”
这话说得两头讨好，既解决了凤懿的麻烦，也给了凤蜜台阶下，果然是白默卿的处事风格。
凤懿从三天前就一直在想着，自己再见到白默卿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原以为自己会情绪失控，或许会哭，或许会冲过去给他一巴掌，或许会被滔天恨意所掩埋，然后冲过去给他一刀。甚至于在袖子里，她连刀也准备好了。
可是真到这时候了，她却只觉得可笑。
可笑自己当初把他恩赐一般的出手相救当了真，可笑自己为了这样一个男子毁了一生。
说恨吗？
自然是恨的。
只是她不想一刀杀了他了。
还记得她在刑天台上临死的时候说了什么？
总有一天她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她定会毁了他的王座，碎了他的山河！
那执念一般的话语，在那时候，不过是一句饱含怨气的诅咒。可现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