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月苑藏书室,流卍福花样的桐油棕漆书案上,四书五经、各地民间故事收录等蝴蝶装宣纸古籍。
颜输棠蹲在书案前,打开雕刻鲤鱼跃龙门的铜皮锁,抽出小柜子里的信件。
信步于屋外,亲自交予颜管家手中,吩咐道:“颜伯,找个可靠的人照着信上地址送去给高少卿。”
“是。”
“若您出府的话,请帮我去查查良弟近来在外做了何种恶事,拜托了。”
“老奴这就去查。”话毕,颜管家旋身离去。
两日后,颜如雁归宁,与赵璟携带贵重礼物,在王府外站了两个时辰。府兵们态度强硬,拦住不让进。
可见颜王爷此次是震怒了。
赵璟夫妇俩不依不饶,三顾王府,却回回碰壁。
壹日,颜输棠立于石板小桥,观赏底下一泓如明镜的清泉,鲤鱼游弋争食。
不远处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没用的糊涂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又不是死了人,呵,死了才更好办!呸,小门小户家的女子,装刚烈给谁看呢?”
颜输棠转眸看见颜恒良气急败坏地走来,身后跟着戴瓜皮帽,穿黄栌色棉布衣的小厮。
俩人还没注意到她,小厮殷勤地附和道:“也是老天瞎眼才让她活着!她成了残花败柳,就算有了孩子都不知那是谁的种。而江家人狮子大开口要银两,这不识好歹的江家女却死活要让少爷吃官司,真是自寻死路。”
“找人点了她家房子……三姐!”正说着话,颜恒良倏忽注意到小桥上的颜输棠,立时拦住她的去路,直接拆穿,“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听见我们说的话。”
颜输棠正酝酿如何脱身,回去拿鱼食的灵雪神色匆匆跑了过来,大叫不妙,“二姑娘,不,侍郎夫人正跪在王府外,说是求郡主原谅,想进王府。惹来旁观的人堵在府外,纷纷指责郡主挑唆、从中作梗,叫侍郎夫人有娘家不能归。”
颜输棠淡然自若,面不改色,转对颜恒良私语几句。
听罢,他衡量一番,质疑道:“三姐当真要帮我摆平江家女?我如何信你?”
“你不信,那便算了。”
“别别别,我信。”颜恒良拉回颜输棠,“一言为定。”他旋身朝王府外走去。
气派华贵的“颜王府”牌匾之下,身披盔甲的威严府兵驻守,拦住那群跃跃欲试,欲助颜如雁入府的墙头草。
颜如雁梨花带雨的娟丽面容上,精致小巧的鼻子红红的,滴滴清泪如珠哩下,弄花了脸上的脂粉。
一边用绣帕擦拭眼角清泪,一边断断续续地悲声说:“姐姐,求求你放雁儿回娘家见见姨娘。雁儿和夫君是真心相爱的,我知道姐姐心里委屈,可事已至此。夫君是不可能休了我,娶姐姐做妻的。”
民妇甲摇头叹息道:“怪可怜的,颜家大姑娘这做法真是叫人寒心呐!果然是被家人宠坏了。”
路人乙啧啧道:“这我就不懂了,前时郡主怒摔宝玉与赵侍郎断绝前情,这会儿又缠上了,莫不是反悔了?”
“怕是做给我们外人看的,颜王府膏腴贵游,一百块玉也是砸得起的。”
“砸了做甚?不要给我啊,当了做生意,能养活我一家老小。”
路人丁对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屈身劝说:“侍郎夫人,回去吧!”
颜如雁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声音嘶哑地说道:“今日我一定得见家人的面。”
府兵身后现出一抹清瘦的少年人影,颜恒良受着平民百姓的注目踱步到颜如雁面前,冷嗤道:“人你见了,也该滚去赵家。”
“你!”颜如雁看清楚熟悉的面貌,厌憎之感充斥身心,张望一番没有那个想见的人影,“姐姐呢?”颜输棠若出来,免不了当众难堪。
“还不走是吧。”颜恒良粗略扫了她一眼,朝人群大声嚷嚷,“都睁大眼睛看清楚,我这混账妹子与姓赵的未婚前,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有了孩子……”
颜如雁一怔,随即怒声喝止,“住口,你是我的亲哥哥,怎可往我身上泼脏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颜恒良抱着双臂,轻蔑地看着容颜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双胞胎妹妹,打小就厌恶她。不论他做了何种事,总要告状,越发长大,越是爱装得无辜。
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当了表子立贞节牌坊,叫他无端的恶心。
围观的群众顿时人声鼎沸,不再全是一心维护颜如雁的。那事出自于知晓实情的颜家三郎口中,想来不会错的。
颜如雁见方才维护她的民妇们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慌了神,忙责备道:“我是你亲妹子,你如此待我,姨娘该多寒心?”
“寒心,呵呵,那日我们托你夫妇俩做事,你们如何回绝的?”颜恒良想到前两日的事,百般怨、恼,碍于外头耳目众多,“走!”拽着颜如雁的胳膊进了王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