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能看见了?!
叶苏落轻轻笑起来:“是不是被吓到了?这些日子只顾着帮你疗伤,倒是忘了我自己的脸了。”
“早知道带个面纱过来。”
君华宸好似还不敢相信,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疼!
所以,不是梦?!
他能看见了?
君华宸连忙摇头:“不!不是的!你……很好看。”
“我只是没想到,忽然就能看见了。毕竟今日还没针灸,昨日也才能模模糊糊看到轮廓。”
叶苏落心情还不错,虽然不知道这男人夸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至少没和别人一样,脸上露出明显惊恐厌恶的表情。
她认真看着他,眉眼温和。
男人本就漂亮的桃花眼终于恢复了神采,只看一眼就叫人深陷,更何况他现在直直盯着她,神采飞扬。叶苏落甚至能想象到,他早年鲜衣怒马,该是何等风光动人的模样。
“嗯,你该谢谢太子。是他自作聪明给你下毒,想让你当场出丑。谁能想到,这毒刚好和我做的药丸相辅相成。”
“我把你强行带出来,一方面的确是觉得发泄完了就没必要再待着。另一方面,就是担心你忽然恢复了视力露馅。我猜……你应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在慢慢恢复吧?”
君华宸看着叶苏落唇角勾起的弧度,又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情彻底好起来。
“嗯,幕后这些人藏了这么多年,我倒想看看,到底有多少。”
她真的很了解他,也真的很聪明,每次都能准确领悟到他的意思。
“叶苏落,我现在完完全全相信,你真的能让我好起来。”
他的眼睛,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路上,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撩开马车帘子的一角,贪恋的看着热闹的街景。
到了王府,他更是仔仔细细将自己住的地方看了个遍。此时,他终于明白叶苏落为什么说,只要一进门,就能看出王府的情况。
的确很差。
从前安王府,下人住的地方都没如此破败。
他垂下眼帘:“辛苦你了。”
叶苏落把他推到房间里,越发庆幸自己把杂物间收拾出来,还装了帘子。
否则玉蓉在这屋里,的确于礼不合。
她笑着摇头:“这有什么可辛苦的,若你去看看我和弟弟住的柴房,就会发现,现在的生活对我而言,的确已经是在享福了。至少……没人打我。”
就在她弯腰要把君华宸抱起来时,男人却拒绝了。
“既然我能看见了,就让我自己试试。”
叶苏落本想找个借口回避一下,毕竟……一个只有手臂和脖子以上能动的人,挣扎着爬到榻上,应该很狼狈。她不想让他难堪。
恰好,杂物间那边发出声音。
她迅速起身:“好,那你小心些。玉蓉应该是醒了,我去看看她。”
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君华宸的确松了一口气: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样子,应该会很丑。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他伸出手,用力把自己身子从轮椅里撑起来,艰难去抓床榻边缘。
可腿上半点力气都没有,他都还没来得及把手伸出去,就重重跌坐回来。
他抿了抿唇,不肯放弃。他伸出手去扯住床单,想通过这股拉扯的力道把自己整个身子拽起来。
只是,他才刚起来一半,床单就被他拽下来。
又一次跌坐回去。
君华宸已经开始冒汗,从轮椅到床榻这点高度差,对他来说竟然是咫尺天涯。
但!一个终于看见希望的人,就如同溺水时抓住救命稻草。他拼了命尝试不肯放弃,只希望自己的这点努力,能让他更快一点康复。
今日针对他的戏耍和轻蔑,都还牢牢记在脑海。他每一次跌坐回去,脑子里这些画面就重新涌现。
哪怕几次尝试已经让他的体力耗尽,他也死死咬着牙关,半点都不肯松懈。
叶苏落这些日子倾尽全力帮他解毒疗伤,日日贴身伺候从未抱怨过半点,所以,他想让她轻松一点,不让她后悔给他治病。
君华宸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重新跌回去多少次,甚至有几次,险些摔到地上。
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浸透,胸腔剧烈起伏,手心的汗几乎要让他用不上力气。
他就以这副可笑狼狈的姿态,拼了命的挣扎努力,任凭汗水一滴滴落在床榻边缘,终于,艰难的挪上了榻。
身子倒在榻上的瞬间,君华宸忽然低低笑出声。
他……做到了。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可怜又窘迫,完全见不得人。可他至少——第一次不需要别人帮忙,回到了榻上。
哪怕只有这短短的一小步。
他扯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小心用手撑着身子,咬着牙翻身。
等他仰面躺在榻上时,他眼眶也彻底红了。狭长漂亮的桃花眼饱含泪光,轻轻顺着眼尾滑落,隐没到鬓发。
分明是柔弱破碎的模样,却偏偏带着隐隐的执拗。
大概是太累了,君华宸在艰难把鞋子脱去之后,就安稳的睡着了。
叶苏落这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玉蓉已经恢复了意识,虽然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彻底恢复,浑身被叶苏落包扎的像粽子,但也算是捡回一条命。
“小姐?!”玉蓉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落下泪来,“是奴婢没用,没护住您,让您被下毒被威胁嫁人。也没护住小少爷,害得他在叶家被欺负。”
“奴婢罪该万死!”
“如今奴婢已然是个废人,您若是为奴婢好,就捅我一刀,给我个痛快吧!”
她情绪十分不稳定,挣扎着想要强行起身,被叶苏落死死摁住。
“玉蓉,你现在听我说。该死的是叶家人,是太子,是暗处看我们笑话给我们使绊子的人!”
“这么多年,我们到底是如何艰难求生你最清楚,对不对?”
玉蓉张张嘴,泪流满面,嘶吼着痛哭。
“当然……老天爷凭什么如此不公平,凭什么要让你们受尽屈辱!奴婢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