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元村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
村民们不管是采购日常用品还是出售山货药材，都要到二十里外的卫闽镇上去。
如果是有牛车的村民还好一点，但是像苏家这么穷的，就只能靠脚走着去了。
苏蒹葭从山上紧赶慢赶地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才到家门口，就听屋里传来阵阵喝骂声。
苏蒹葭来不及放下竹筐，就急忙冲进屋。
果然就看到奶奶胡元香在揪着她娘亲的头发，正肆意甩着娘亲巴掌。
“你这个懒婆娘，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做饭，你想饿死我们吗？”
苏母被打得双脸红肿，想要挣扎，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神色麻木地承受着。
“不许打我娘！”
苏蒹葭把竹筐一甩，冲上前去，一把推开胡元香。
“哎哟！”
胡元香一时没有注意，被推了个趔趄，撞到了桌角上，顿时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该死的贱丫头，居然敢打我，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胡元香随手抓起一旁的木凳，就要往苏蒹葭的头上砸下去。
丝毫没有顾忌，面前的人，是她的孙女。
“住手！”
原本麻木忍受的苏母见状，忙冲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胡元香这一击。
自己却被木凳砸到了头，殷红的鲜血瞬间淌出。
原本暴怒的胡元香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被鲜血染红了脸的苏母，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是你自己跑过来的，不关我的事，再说了，婆母打儿媳，天经地义，你活该……”
说着，她直接转身跑了。
苏蒹葭也回过神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母：“娘，你流了好多血，你……你快躺下，我这就去叫大夫。”
“别……”
苏母一手拉住她，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无力地摇了摇头。
“别去，娘用灰捂一下就好。”
说着，她踉踉跄跄地来到炉灶前，抓起一把灰，捂在了自己的伤口处。
看着满脸是血的苏母，苏蒹葭抹了一把眼泪，说到：“那我扶你去躺一下。”
她也很清楚，哪怕自己手里有十个铜钱，也依旧不够请大夫的。
至于那银茶壶，现在拿出来，只会是一场灾难。
毕竟……
苏母摇了摇头：“娘没事，我们先做饭吧！不然等你爹回来，又要发脾气了！”
苏蒹葭抿了抿嘴，很清楚，自己那个爹所谓的发脾气，可不是嘴里骂几句那么简单。
从小到大的记忆里，但凡她们母女两谁惹得爹不高兴了，轻则两个巴掌，重的话，就是拳打脚踢。
随着弟弟的降生，发现弟弟是一个病秧子后，更是变本加厉。
她和娘这么多年来，身上的伤就没有好过。
“大强啊，你看你娶的那个好媳妇，还有你养的好女儿，居然敢对我这个老太婆动手了啊！这个家，看来是容不下我了！”
院子里，胡元香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
哪怕不出去，苏蒹葭也能够想象到。
胡元香现在肯定是坐在地上，两手拍着地面，哭天喊地。
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该死的婆娘，娘，你起来，我这就为你出气！”
话音落下，苏大强气势汹汹地冲进厨房，随手在炉灶前抽了一根烧火棍，就朝着苏母打去。
苏母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要躲，但是在看到一旁的苏蒹葭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闪不避地选择了承受。
“不许动我娘！”
苏蒹葭看着苏大强狰狞的面孔，看着苏母满是鲜血的麻木神情。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冲大脑。
想也不想地拿起砧板上的菜刀，狠狠一拍，叫到：“不许打我娘！”
爆吼声入耳，苏大强一惊，随后反应过来，怒火更大：
“贱丫头，你居然敢吼你老子，怎么，拿一把菜刀就敢威胁老子了，有本事你就杀了老子啊！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着，他举起烧火棍，就朝苏蒹葭打去。
“别打我女儿！”
苏母登时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了苏大强的腰。
“放手，老子等下再来收拾你！”苏大强一把拧开苏母的手，抬脚把她踹开。
苏蒹葭看着苏母一头撞到了灶台上，才被草木灰止住的鲜血，再次喷涌而出，瞬间红了眼。
在她分心之时，苏大强已经一棍重重地敲在了她的背上。
“蒹葭！”苏母顾不得自己流血的伤口，连滚带爬地想要过来护住自己的女儿。
“都是你个贱人教的贱丫头！”
眼见苏大强又要一脚踹到苏母身上，苏蒹葭大喊一声：“不许打我娘！”
说着，她手中的菜刀终于朝着苏大强砍去。
苏大强眼角余光看到菜刀劈来，身子一抖，连忙用烧火棍去挡，却还是迟了一步，那菜刀直接从他的肩膀划过，带起一串鲜血。
“啊！”
苏大强痛得整张脸扭成一团：“死丫头，你居然敢砍老子，老子杀了你！”
“来啊！苏大强，有本事你就再动手，只要你敢动手，我们两个今天必须死一个！”
一刀下去后，苏蒹葭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她死死地瞪着苏大强，声音颤抖而坚定。
苏大强从来没有想过。
在这个家里从来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苏蒹葭，居然有一天敢拿着刀对向自己。
而且不是做做样子吓人，而是真的敢劈自己的那一种。
他摸了摸自己血淋漓的肩膀，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自己躲得快，如果不是这个菜刀不够锋利，只怕不仅仅是被划一道口子这么简单。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怕了！
“死丫头，你翻天了，居然敢拿刀砍你老子！你眼里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大强色厉内荏地叫道。
“天理？你天天打我和娘，不把我们当人看，就有天理了？”
苏蒹葭沉着脸，一手拉过苏母：
“你看到我娘头上的伤了吗？就是你和你那个娘做的！”
苏大强这才注意到自己妻子头上的伤，脸上也闪过一丝恼意，随后说道：
“哪里有媳妇不挨打的，你们少惹我娘生气不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