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共准备了两份检测样本。
几天后,我收到了两份亲子检测报告。
我先看了我和水儿的那份。
亲子关系概率几乎为0。
真是荒谬。
还真有这样的事。
从我肚子里剖出来的这个孩子,从生物层面上并不是我的。
我又翻开了水儿和姚溪的那份报告。
99。99%。
——江海和姚溪说的是真的。
这个99。99%像是一柄手术刀,剖开我的子宫。
剜出的却是一个写着别人基因的生命。
最讽刺的是,当年阻止姚溪捐卵的我,
却在不知情中成了她生育的替代子宫。
我把两份亲子检测报告连同江海的旧手机放在了地下室的一个保险柜里。
这个保险柜是被淘汰下来的。
很少用得上。
现在就用来存放江海的罪证吧。
......
相濡以沫二十余载的丈夫出轨。
受我资助多年的女学生的背刺。
还有,从我肚子里出生的女儿并不是我亲生的。
我不知道这几件事情,哪一个更令我深受打击。
如果不是亲自看到、听到,我很难相信这一切。
回到楼上,我洗了一把脸。
试图让乱哄哄的大脑清醒一下。
当年江海提出想要二胎时,我感到很惊讶。
我记得儿子江皓出生那天,他满脸疼惜地摸着我的脸,说以后再也不要小孩了。
儿子很懂事。
从小到大,几乎没让我操过心。
看他形只影单的样子,我也跟江海提过,要不我们再给皓皓生个弟弟或妹妹吧。
却被江海严厉地一口否决。
可不知怎么了,在儿子高考那一年,江海却突然提出想要二胎。
他说想让儿子以后有个陪伴和照应。
我有点犹豫,毕竟那时的我已经四十岁了。
在征询了医生的意见后,最后还是同意了。
并和江海一同做了试管。
为了更好的备孕,我放手公司的事务,全权交给江海管理。
反复打促排针,打到腹水。
好不容易熬到胚胎移植成功后,每日还要注射黄体酮保胎。
身上的针孔淤青到现在都没消下去。
孕期内除了常规的孕吐、浮肿外,还因妊娠糖尿病险些丧命。
既然选择了如此,这些痛苦只能我自己默默承受。
我以为等孩子出生就没事了。
可经历十多个小时的阵痛过后,却因为并发症,在剖腹产的同时,不得不又拿掉了子宫。
这一切苦痛和艰辛,随着水儿的一声啼哭而得到巨大的抚慰。
真是讽刺啊。
忍着痛苦进行半年促排的卵子,最后没用上。
搭上半条命和一个子宫生下的孩子,在生物层面上却与我毫无关系。
......
「呜~呜~呜~」
手机震动起来。
原来是儿子打过来的视频。
他因为学校考试没赶得上水儿的满月宴。
为此遗憾了好几天。
我收拾了一下情绪。
「妈,水儿乖不乖?快给我看看!」
一接通,儿子就兴奋不已地问起妹妹。
「在睡着呢。」
我把视频反转过去,对着熟睡的女儿。
儿子忙降下声调,小声对着妹妹说:
「小水儿,连睡着都这么可爱。」
说着把手机拿到寝室的其他同学面前:
「看,这是我妹妹!可爱吧。」
寝室同学纷纷表示羡慕。
他一脸骄傲,还让同学小声一点,不要吵着妹妹。
我微笑着看着儿子朝气蓬勃的脸,一时失神。
他长得很像江海年轻的时候。
儿子见我一直没什么出声,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
连上耳机,走出寝室。
「妈,你怎么了?是带水儿太累了吗?」
我摇摇头。
他顿了顿,又轻声道:
「是不是爸惹你生气了?」
我深吸一口气,还是问了出口:
「皓皓,假如爸爸妈妈离婚了,你会怎么想?」
对面沉默下来。
半晌,皓皓看着我说:
「妈,你们俩不管离不离婚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要是你跟爸在一起不开心远远多于开心的话,我支持你。
「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我鼻子一酸。
眼泪不禁模糊了双眼。
放下电话后,
静静地看着水儿安然睡着的样子。
粉团子似的脸陷进鹅黄的绒毯里。
小小的身体蜷成最原始的姿势。
尽管这是从我腹中生出的第二个孩子,
我依旧会被生命诞生的神奇而感动。
这个孩子用最纯真的形态诠释着她的存在。
不禁轻叹一声。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还有我与江海奋斗了二十年的心血——宁海集团。
国家严厉打击代孕违法行为。
倘若让外人知道宁海集团老总哄骗发妻为自己和小三代孕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知道集团信誉和业绩会受到多大的冲击。
在这诡谲多变的商业战场中,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像亲生孩子一般的宁海集团受到伤害。
为了大局和孩子着想,难道我真的应该秘而不发,跟江海体面地离婚吗?
然后把奋斗打拼二十多年的家业,分割一半出去,
看着江海和姚溪,带着我生的孩子一家团聚?
扪心自问,若真这样,
我会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