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月,恰逢梅雨季节将至,雨丝连绵不绝。柳如月取了安神香,回到周泽房前,忽然脸色大变,身子僵直。
周泽见门上印着柳如月的影子,疑惑她为何不进来,便起身开门。周泽开了门,只见柳如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周泽低头,却见自己房门前不知什么时候撒了厚厚的一层灰土。
周泽呆立了半晌,忽然折身回屋,喊道:“如月,你且等一等!近日雨下的勤,小厮犯懒总也不肯打扫,你不要生气,我这就把它扫了……”
周泽拿了扫把出来一通乱扫,但是灰土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总有些黏在地上扫不去。
“二弟不必惊慌,这香灰是我求了法师得来的,等闲人扫不去。”这时周荣携大少NaiNai到了周泽房前。
“你怎可……怎可……”周泽气恼的说不出话来。
“如月,这段时间的风言风语也让你受苦了。今天大家都在,这件事大嫂是做的不妥,大嫂向你道歉。今天只要你跨过这些香灰,便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大少NaiNai今日装束齐整,不像往日里的花枝招展,说话也不让人找到错处。
柳如月面如死灰一般,也不说话,也不挪脚。周泽出门拉了柳如月的手,便道:“我与如月同生共死……”
周荣冷哼了一声道:“泽儿你总也不通人情世故,家里生意已经渐渐衰落了,爹娘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差。从前你自己只顾弹琴便罢了,如今你还惹上一个祸害,搞得周家日渐凋零,这件事我凭你怎么说也不会应你!”
周荣手上有些功夫,一掌劈上周泽肩头,加之他料定是因为柳如月阴气太盛影响周家,手下毫不留情,周泽竟昏死过去。
“周郎!”柳如月这才转醒过来,跪下来抱着周泽。
周荣挥了挥手,几个小厮便恭恭敬敬把周泽抬到床上。周荣愤怒地将柳如月踢到香灰上,柳如月心里记挂周泽,一个不备扑到香灰上,惨痛的叫起来。
周荣抽出大少NaiNai手中的桃木剑,作势要砍,忽然一只女人家的手握住了剑身。周荣定睛一看,一个一身青袍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看起来方当韶龄,肌肤胜雪,却眼神如电。
大少NaiNai当即喝道:“哪来的野丫头?”
“如月不会什么妖法,反而弱不禁风,周大公子都看到了。小女子看管不严,周大公子可否给个面子?”女子缓缓道来,手中桃木剑不松丝毫。
大少NaiNai见其说得理直气壮,还要再骂。周荣摆摆手,心下一沉,心想:“这女子样貌年轻,我使了全身劲竟拔不出她握住的剑,想必是懂道法的人,周家现状已再不能横生枝节了。”
周荣松了手,佯装生气,大喊一声:“滚吧!”
女子丢掉手中的桃木剑,向柳如月使了使眼色。柳如月便缓缓起身,向雨里走去,只见她双脚好似着地,又轻飘飘的不溅起一滴泥水,周府上下看了无不心中发寒。
青袍女子转过身,轻声说了一句“告辞”,也往雨里去了。周荣见她走远了,一颗心才放下了,刚才佯装的怒气全然化为惊惧。
而屋里的周泽似醒非醒,他似乎迷迷糊糊得听见柳如月走远了的声音,继而又沉睡过去。
第三日,周泽才渐渐醒转,整日坐在琴前茶饭不思。周泽缓缓抚着“锦瑟”二字,忽闻窗外杜鹃啼叫,竟趴在琴上恸哭起来。心想这一切的耳鬓厮磨和这架锦瑟,难道只是庄生晓梦一场吗?
门外的小厮听主子恸哭不止,不免心软,便轻轻叫道:“公子……公子……”
周泽抬头,见小厮低头进来,压低了声音说:“小人听说往南一百里有一个地方名叫‘梦安居’,听说那梦安居的主人类无烟能够捉妖招魂,在江湖上有点名气。公子要不要……”
周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赶紧起身走出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后又折回抱住了古琴才出门,喊道:“帮我备马!”
这边自然有人告诉了周荣,周荣经历此番已对弟弟心灰意冷,加之家事繁多,也懒得管他,便随他去了。
周泽一路快马加鞭,所行之地渐渐偏僻,忽然看到远处有一件小小的屋子,周围人家甚少。马儿跑的进了,周泽才发现这屋子竟和周府差不多大,只是屋檐和墙壁都呈暗色,像是搁置许久,只见屋檐上架着一副暗红的匾,匾上镂空花样似云似气,上书“梦安居”三字。
这梦安居门户大开,也不见门童。周泽大喊一声:“琴痴周泽寻到府上,今日唐突,实有要事相求,请问梦安居主人是否有空相见?”
半晌过去,梦安居依旧寂静一片,周泽心中急躁,便抬脚进了门,大喊道:“周泽唐突进府了!”
只见这梦安居虽大,却只是四进四出,且门与门呈平行分布,三扇门都大开。周泽初进梦安居,竟是诸多的花草树木,还有一池子鱼,周泽无心细看,快步进了第一扇门。忽然身前闪过一个影子,周泽定睛一看,竟是重明。
重明行一个礼,道:“周公子,等候你多时了,这边请。”便引着周泽往第二扇门去。
周泽见重明礼数周到,却并不显示出低人一等的姿态,心想果然不是寻常人。又想到如月曾请重明来送香,难道如月和这梦安居有关系?或许如月就在这梦安居也未可知……这么想着周泽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一进第二扇门,只闻到一股奇香,令人通体说不出的舒畅。
“小女类无烟,周公子今日来梦安居为着什么事?”
周泽往右看去,只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规规矩矩放在房间中央,桌上放着一只年岁已久花纹细密的香炉。桌子右边坐着一位青袍女子,模样年轻,又说不出的淡漠,旁边又站着一位红衣女子。
周泽听小厮提起过那天解围的正是一位青袍女子,心下不再多想,竟抱着琴跪了一膝,道:“几日前类居士救扶如月,此恩周泽无以为报!”
类无烟只以为周泽是个富商子弟,不想他会行这样大的礼,当即扶了他道:“不必如此,叫我大名就好。”
“类居士若是不告诉我如月现在是否安好,周泽长跪不起。”周泽又跪了另一膝,言之切切。
类无烟眉头微蹙,面露不忍,使了内力将周泽硬生生拉起来,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是为何……你先坐了,我都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