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无烟便将事情原委向周泽娓娓道来。
原来柳如烟是百年前柳员外之女,从小酷爱音律,将一把古琴弹得如泣如诉。只是不成想还未出阁就逢府内失火,柳如月为救爱琴葬身火海,而那古琴竟未焚毁。自此,柳如月凭着强大的执念将魂魄附于古琴之上,守护古琴百年不受俗人侵扰。
后来古琴辗转流落自周泽之手,柳如月见周泽深夜携琴出府,就想吓他一吓。没想到周泽竟将琴弹得繁弦急管如珠落玉盘,琴技高超如柳如月也自愧不如。
柳如月想到心爱之琴终于得到好去处,本想就此归去,但没想到日夜牵挂着周泽的琴声,竟不由自主的夜夜都去偷偷听他练琴。
直到有一天,她稍有不慎被周泽发现了。柳如月本是官家小姐,死前又并未出阁,虽说后来为护爱琴吓过几个不知好歹的人,但终究没和男子独处过。她起初战战兢兢,但夜夜去听周泽的琴声,对周泽竟也生出几丝亲密的好感。
后来的暗生情愫和定情,自不用多说。直到周泽表露出了娶亲之意,柳如月也没有一丝疑虑,便来求了类无烟将她所有的精气浓缩为五年时间。
类无烟只觉得奇怪,便问她五年之后如何。柳如月只是一笑。
后来柳如月嫁入周家,一是觉得周泽日夜练琴实在有损精力,二也是怕自己阴气过盛给周家带来麻烦,求了类无烟特地为周家调制一味安神香。柳如月每月前来梦安居取香,不仅放在周泽房内,还偷偷地塞在周家各个角落。
“只可惜,人鬼少有好结果……”类无烟叹道,只见周泽已哭成一个泪人,便道:“周公子近几日定然没睡好,不如在梦安居小憩片刻。”
周泽本无心睡眠,喊道:“类居士,你可知有什么办法能让如月再回到我身边?哪怕是刀山火海,周泽也不眨一下眼睛!”
类无烟知道劝不住周泽,便点起房内的香,用手覆上周泽的额头,闭眼喃喃几句,缓缓睁眼道:“我只能为你留得这些时间……”
周泽竟然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他梦中忽觉一阵暖风拂面,忽然睁眼,发现自己竟在府后池塘边,身前架着古琴锦瑟。
“周郎近日安好?”周泽听到柳如月的声音,猛然回头,见柳如月打扮像初见一样,歪着头脸上是盈盈笑意。
“如月!”周泽猛地抱住柳如月,本来肚中又千百句要同柳如月讲的话,如今都抛到脑后了,只觉得柳如月也抱紧了自己,轻抚着后背。
“周郎,夜色正好,何不弹奏一曲?”柳如月幽幽道。
周泽便放开了柳如月,见柳如月面无忧容,反而有几分欣喜,便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坐下了。
周泽指尖轻拨,始发男女互语之缠绵,接而速度加快,琴声缭乱呈战乱之势,在紧急之处琴声又转而高渺,呈壮大之势,这时琴声却戛然而止。
周泽叹道:“我终究没能与你一同谱出‘凤凰浴火’一章。”
柳如月按上周泽的手,目光灼灼,正色道:“周郎,这首曲子一直是你在谱写,我未曾帮上过什么忙,”柳如月顿了顿,声音哽咽了,“你写不出‘凤凰浴火’,不过是因为你不接受‘凤凰浴火’……我这一生,与你相遇已是大幸。我能与你相守相伴的这段时间,虽是白驹过隙可也总算逍遥自在。”
周泽牢牢抓住柳如月的手喊道:“我不让你走,我宁可跟你同生共死!”
“我们终究殊途,”柳如月立起身来,脸上无悲也无喜,她轻轻按着锦瑟琴身,轻声道:“你若好,我便也好了。”
周泽想要去抓住什么,却已醒转,满脸泪痕。
类无烟站起来道:“周公子可好?如月本已精气渐衰,加之厄运忽降,实在撑不过这一时了。”
周泽凄然向类无烟道了声谢,忽见古琴锦瑟置于身旁,便执起琴身,指尖飞跃。类无烟听得琴声显得悲壮异常,又渐渐转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又变得铿锵有力,琴声渐高却十分清丽,最后又显得欢欣婉转。
“恭喜周公子谱出‘凤凰浴火’了,这琴声当真是前无古人!”重明在一旁道。
周泽抚摸着琴身,眼神忽而变得有力,将琴双手奉给类无烟道:“请类居士收留锦瑟,周泽此生再不弹琴了。”
天香在一旁急道:“真真是无情!你可是后悔了?”
周泽微笑道:“能遇到如月,是我三生有幸,她高兴,我便高兴了。此情可待成追忆,所以要将这琴交给类居士保管。”
类无烟双手接过,道:“定不负周公子所托。”
几日后,类无烟还在午间小憩,便听天香咋咋呼呼跑进来,类无烟一脸不快,问怎么了。天香气的跳脚,喊道:“这才几日,那周泽就娶了张家的小姐!那排场大的,生怕山里的鸟不知道似得!”
类无烟无奈地摇头笑笑,起身看着架好的古琴,问道:“是哪个张家的小姐?”
重明道:“盐商张家。”
类无烟轻轻用拂尘扫着古琴,轻声说:“如月,你满意了,这下周家可复兴有望啦。”
类无烟知道此事已了,便安心去睡了。岂知睡了没过多久,柳如月便偷偷潜进梦安居,把锦瑟抱走了,累得众人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