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天,就听闻二少爷已经备好了大少爷要是去了一应物事。
也许是想冲一冲的,兰香说道,但转瞬兰香想起来了,当年沈老太爷也是病重说是冲一冲,结果,却没有回转,不知道这次大少爷沈玉浓是不是也会凶多吉少。
这天下午,刘七巧去给沈老夫人请安,却见前几天精神矍铄的老夫人,眼里满是红血丝,额头上系着一条绦带,一边额头上贴着膏药,却是也病了起来,周嬷嬷见刘七巧来了,就向着她使着眼色,叫她哄哄老夫人。
刘七巧走到近前去,弯下身子,跪在了沈老夫人的膝前,轻轻的抬手,给老太太捶腿。
沈老夫人睁了眼,见是刘七巧,嘴里嘶哑地说了句:“好孩子……”她欲坐起来,却是无力的,最后只有摇了摇头,歪在那里,见刘七巧这些日子来,却有些红润的脸庞,正是年轻的好年纪啊。
“可怜我们老少,我要失了孙儿,你就要守寡啊……”沈老夫人说道:“可怜我的浓儿,被抬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我们沈家这是作了什么孽啊,原以为终于可以老少团圆,不想还……”
刘七巧看着沈老夫人眼角流出的眼泪,她愣住了,这些日子来,再绝望也不见老太太流泪,这一次,看来那沈玉浓是真的不行了。
就在这时,周嬷嬷气恼恼地走了进来,她向来稳重,这时却气得走路的声音都重了许多:“这一个个的,真是不中用,竟然支使不动她们了!”
“怎么了?”沈老夫人强自支了身子问道。
“还不是那些丫鬟,好的时候,一个个打扮得妖冶冶的,争先恐后的往大少爷的房子里钻,现在,叫谁谁不应,都说不敢去服侍,这药都煎好有一阵了,还得等二少爷回来,才能去喂!”周嬷嬷说道。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沈老夫人说道,她要坐起来,刘七巧忙着起身扶住了她:“老夫人,您别激动!”
“难不成,让我这个老太太去服侍吗?好好,反正我也是活了一把岁数了,我还就不怕了,就过给老身吧!”沈老夫人说道,就要下地。
周嬷嬷忙着拉住她:“老太太,您可保重着,这一家大小,就等着您拿主意呢,我也是气到头上,才到您面前来说,要不是怕把病过给您,我就去了!”
“我可怜的浓儿,他那么多的妻妾,平日里不曾亏待了哪一个,嘴里都这么疼那么爱的,这一出事,竟然没有一个出来管他的!”沈老夫人叫道。
刘七巧就在这里,听老夫人这样说,脸上一热,自己也是沈玉浓的小妾呢。
她忙跪了下去:“老夫人,您别急,我去照顾大少爷吧!”
这下,不止沈老夫人,连周嬷嬷,并着刚刚走进来的沈夫人,都愣住了。
沈老夫人手抖着,拉住了刘七巧:“好孩子,你说的真心话,你要去服侍浓儿?”
刘七巧点点头。
沈老夫人眼睛里冒出光来,但转瞬又暗了下去:“不,不能害了你了,你到我们沈家来,还没有享着福,到是处处连累着你!”
不待刘七巧说话,门口处的沈夫人忙着冲进来,说道:“怎么就连累了她,这事都是她召来的,她去照顾浓儿,权当是陪罪了,母亲,就叫她去!”
刘七巧只觉刺耳,刚刚不过是看着老太太急火攻心的样子,自己受不得这样一个老人伤心,才出言的,但被这沈夫人一说,倒是自己罪有应得一样,她梗了脖子,想反驳,胳膊上却是一暧,她抬头,沈老夫人眼睛里满是泪花,却是噙着笑摇了摇头:“不能,不能毁了这个好孩子……”
刘七巧不知道什么士为知己者死,但此时,却一股豪气升在胸中,老夫人一直待她这样好,她还没有回报她,娘亲一小就告诉她,人要知恩图报,不能做白眼狼。
刘七巧笑了下,说道:“奶奶,我去服侍大少爷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弟弟妹妹就染过瘟疫,我照顾他们都没有事的,我这贱命禁活着呢!”她说的是真的,这后一句话,还是她后娘说的呢。当年她后娘生的弟弟妹妹一起得了一种病,也类似于现在沈玉浓这种病症,后来,慢慢就好了。
刘七巧不知道沈玉浓得的,是不是当年的那一种病,但她记得当年来村里治病的,还有上面派来的军队里的大夫,那大夫听说了刘七巧的事,还有说,可能是她身体里有抵抗那种病的本事。
刘七巧想着,既然自己的身体里有那个抗病的本事,那这回,也会管用的吧。
沈老夫人见她坚定的目光,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周嬷嬷说:“那就叫七巧过去,和玉渊两个,一起照看着浓儿吧,如果浓儿有幸,希望能度过这一关,孙大夫不是给开了预防的方子吗?叫七巧先喝上一副!”
如此,刘七巧就领命去照顾沈玉浓了。
因为要隔离开,刘七巧就回自己的小院里去取些衣物,兰香看她回来,就收拾衣物,又听她说,自告奋勇去照顾沈玉浓,兰香又一次被自己的小主吓到了。
兰香连连跺脚,连刘七巧问她一些衣物放在哪里,她也不理,兰香叫道:“姨娘,你不是真的傻吧,现在,府里人人自危,躲都来不及呢,你不去,你是主子,他们还能强迫你啊……”
刘七巧却并没有太在意,她将自己的衣物放到了一起,包好了,打了个结实漂亮的结,看了兰香一眼,笑道:“我命大着呢,你放心吧,再说了,他是我的相公,他要是死了,我才不好呢,是不是?”
“说是这么说,可你就知道你染不上吗?都说那个桅香就要死了,她家里人来了,都不敢走近她,就等着她咽最后一口气呢,你怎么就不怕,你有神仙护体吗?”兰香急得想拽着她,不让她犯傻去。
“也许我有神仙护体吧!”刘七巧想起那个军医说的话,“我后娘来的那年,她骗我说爹爹让我去后山找他,我在后山里迷了路,走了三天,就吃些野果,喝些山泉,就活过来了,我从林子里出来时,我后娘都傻了,他们都以为我死了,算命的人都说,我命硬,等闲病痛弄不倒我的,还说我是必有后福的呢!”
兰香看着刘七巧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禁又气又笑:“你再命硬,也架不住你这一次次的犯虎啊!老太太说你心灵手巧,我看你啊,就是一猫两脑袋,二虎!”
“好啊,你竟然敢编排起我来了,你忘了我是主子啦!”刘七巧故意板起脸来,说道。
兰香过来,帮她拿起衣物,知道改不了主人去送死的决心,她只有祝主子逢凶化吉了,“你啊,还知道你是主子啊!”
刘七巧看着兰香将那个包袱拿起来,走了出去,她在心里叹口气,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是冒了傻气,做了蠢事,现在,谁都离得沈玉浓那院子远远的,自己偏要往上冲,可是,刚刚她就是看不得老太太又急又痛心的样子。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刘七巧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活到了十七岁,虽然外人偶尔瞧着她聪明,而她仗着的,不过是她的好运气罢了。
主仆两个,走得有些慢,兰香开始时在前面走得还很快,但一回头,见她的主子,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还以为她是后悔了,她就有些心疼自己的主子,停下来,等着刘七巧走上来,她说道:“其实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去求老夫人,叫别人去照顾吧,这府里,也就老夫人还心疼你,也许就不用你去了!”
刘七巧摇了摇头,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马难追,她虽然不是大丈夫,但也向来是说话算话的。
“我就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出来,我有些舍不得这些好风景,现在,我要好好的看一看……”刘七巧说道,她们主仆现在正走在园子里,一旁的碧桃树,开得粉红粉红的,站在树下,听到蜜蜂嗡嗡地,不停地飞来飞去。
一边从湖里引来的水流上,铺着一层木板,桥下水流潺潺,水面上,是风吹落的花瓣,轻飘飘的,似一叶叶的小扁舟,顺流而下,偶尔一条小黑鱼,追逐着花瓣,一起的游远了。
阳光有些晒,但这花阴里,却并不刺眼,刘七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才呼出来,闭着眼睛,脸上露出美美的笑容来:“兰香,这世上这么的好,我还没活够呢,我保证,我一定不会有事的,这阳光,流水,花,蜜蜂……还有你,都要等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