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鸢的眼神没有焦点，唇角慢慢浮起一抹苦笑。
还能是为什么呢。
那时她的直播事业正值上升期。
段修文野心勃勃，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她这棵摇钱树？
只不过，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言妍会死吧。
想到得知言妍死讯后，段修文那副失魂落魄状似癫狂的样子，季鸢突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她那时，怎么就没想过要离开呢？
到底是中了什么毒，竟然能一直忍受着凌辱，直到丢了性命？
怎么就蠢成这样。
项璟丞挂断了电话，目光近乎直白地审视着季鸢。
他以为，他已经将她看透了。
她自始至终都在演戏。她的害怕，畏惧，谄媚和讨好，都蕴满了心机。
派出去的人将那伙歹徒全部拿下，逼问出了始末。
这场绑架，就是小三为了上位，铤而走险的一出戏。
看季鸢的反应，她竟像是毫不知情。
她似乎真的信了这是一场只能二活其一的恶性绑架。
难道说......这也是演的？
然而，她现在的伤心和悲痛，又真切到不像作假。
项璟丞的眉心慢慢皱紧，目光更加凝重，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假设，季鸢真的不知情。
以她如今的身价，商业价值不可估量，那个段修文只要脑子没坏，自然会选她。
言妍的这一手安排，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可绑架她的人说，季鸢是主动要求留下的，甚至还倒给钱。
这又算什么？
玩苦肉计，试探她那个人渣男朋友吗？
结果玩脱了，又后悔伤怀？
项璟丞冷笑一声，突然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兴致。
他站起身，丢下两句刻薄话。
“看相不准，眼光又差！”
“白瞎了一对眼睛。”
季鸢这次听到了。
她坐在地上，像是突然被戳中了心事，嘴角肉眼可见地撇了下去。
她其实已经不怎么难过了，只是刚才，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上辈子言妍会死在歹徒手里——因为言妍没有钱。
她拿不出来给歹徒的佣金。
她应该也没想到，段修文竟然会不选她，给自己玩进去了。
想通这个缘由后，季鸢突然觉得非常难受。
比自己是因为钱才被选择还要难受——因为现在言妍有钱了。
季鸢越想，越觉得憋屈。
那不是段修文的钱。
那是她季鸢的钱！
没想到，重来一世，她还要受这份憋屈。
“她给歹徒的五十万，是老娘费劲直播赚来的！”
“她居然拿老娘的血汗钱去打赏歹徒！”
“她凭什么啊！呜呜呜呜呜......”
她边哭边骂，鼻涕眼泪稀里哗啦，毫无形象。
项璟丞毫无防备，愣在当场。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哭成这副尊容，有些嫌弃地皱紧了眉。
季鸢哭得实在太凶。
她是真的委屈，她必须要宣泄出来，一刻都等不了。
只是苦了项璟丞的眼睛和耳朵。
“闭嘴！”
项璟丞黑着脸，语气冷硬。
季鸢看也不看他，回以更嚎啕的哭声。
项璟丞简直忍无可忍。
他单膝蹲下，直接伸手托起季鸢的脸，想要捂住她的嘴。
又犹豫了。
被他托在掌心的那张小脸，湿漉漉的，挂满了泪，眼眶红肿着，鼻尖和脸颊也都泛着红。
哭得相当真心实意。
他寒着脸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动作粗鲁地在那张脸上擦了一把。
她的皮肤那么细嫩，他一上手便擦红了一大片，看上去更显得可怜。
季鸢抽噎着闭了眼睛，将自己整颗脑袋的重量都放在进了项璟丞的手心里。
哭太久的眼睛有些发涩，一闭起来就睁不开了。
季鸢感受着那只手掌传来的温度，突然觉得......有点困。
项璟丞满心都是嫌弃，却始终都没把手抽回来，他紧皱着眉，眼睁睁看着季鸢抽抽嗒嗒地......睡着了。
耳根瞬间清净。
项璟丞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感受。
他保持着单手托脸的动作，盯着那张还没自己巴掌大的睡颜。
眉头松了松，又转瞬紧蹙。
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怎么会有人能这样睡着？
他强忍着想要将季鸢的脑袋丢开的冲动，视线扫到她细密卷翘的眼睫。
那里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颤悠悠地，即将坠落。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那滴泪。
指尖上传来的凉意，让他当即醒神抽回了手，满脸嫌恶。
季鸢毫无觉察。
她累极了，睡得很熟。
第四章
季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像是以旁观者的视角，重新走了一遍前世。
直播其实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尤其当这件事日复一日，所有的热情都会被消磨殆尽。
她无数次，想要有一个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假期，哪怕只是在家里宅几天。
可段修文说，不行。
他说，热度来得不容易，一停就会凉。
她感冒发烧，嗓音都是嘶哑的，也没能换来一天休息。
段修文说，这样更容易获得同情票，能让粉丝更心疼，能巩固更多支持。
可是季鸢只想要他的心疼。
她像一个虔诚又盲目的信徒，想要的只有来自段修文的肯定。
一无所有的她，把段修文当成了整个世界。
她迷失了自我。
眼角的湿润感将她从苦梦中拽回，季鸢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间用大面积的深浅灰色装点的卧室，处处清冷。
迷蒙了很久，终于找回了些许神智。
前一夜的记忆片段一点点回溯。
季鸢的眼睛越瞪越大，骨碌一下翻起了身。
真是要了命！
她现在，好像在那位项先生的家里！
鬼使神差地，她掀起被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确定完好才松了口气。
愣了半晌，又哑然失笑。
自己昨晚哭成那个鬼样子，居然还敢肖想有艳遇？
她该庆幸，没被打包丢出去才对。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隐含着怒意的脸，眉目深邃，鼻梁直挺，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嫌恶。
季鸢皱着眉思索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
啊。
这好像是那位项先生......的脸。
不得了，脸盲这么多年，居然记住了债主的模样！
昨天项璟丞签给绑架犯的那张支票，她暗暗从下往上看过一眼。
苍劲笔迹透过纸背，整整齐齐8个0。
季鸢后知后觉地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办？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她跳下床，光着脚跑到窗户边向外看。
宽阔庭院里，佣人各司其职，忙而有序，看起来并不具备能悄无声息逃出去的条件。
啧，这可如何是好......
季鸢使劲踮着脚，脸几乎贴紧了窗户，想要看看后院有没有一线生机。
“想跳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