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远宗,思过崖。
两柄长剑生生钉穿叶清欢肩胛骨,将她身后石壁染得浑浊暗红。
“叶清欢,你可知错?”
从前最疼她的大师兄季若白眼神冷酷看着她,长剑直指她眉心,腕上摇晃的剑穗,还是她一个月前亲手所制。
叶清欢勉力抬头,声音惨然:“师兄……不是我伤了姜师妹,不是我!是她陷害我的!”
话音刚落,二师兄许律修握住钉穿她右肩的长剑,手腕一翻,剑尖将她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绞得血肉模糊。
剧痛涌上,叶清欢面上血色骤然退得不剩分毫,压抑许久的痛呼和眼泪终于涌出。
可师兄们看着她浑身的血,却神色冷怒,满眼怨憎。
大师兄冷声道:“你几次三番想害姜师妹,夺走本属于她的机缘,大比时故意伤她,这次竟然在秘境里对她痛下杀手,那伤口分明是你的清雨剑所致,你还要狡辩?”
许律修更是恼恨,重重一耳光扇在了她脸上:“姜师妹眼下重伤昏迷,都不知能不能醒来,莫非她会用性命诬陷你?你哪怕撒谎,也动些脑子!”
“早知当年师尊带你这个卑劣恶毒的东西回来,我们便该将你扔出去自生自灭!你死在外面,也好过现在害姜师妹成了这样!”
冷浸浸的声音钻进她耳中,像是冰锥狠狠刺穿胸口,痛得叶清欢喘不过气来。
她何曾做过那些事?
虽然难过师兄弟们在姜黎儿入门后便对她冷落疏远,可她从没想过要害她。
可他们仅凭姜黎儿一面之词,便笃定是她嫉妒姜黎儿,才做出那些恶毒之事!
她是个孤儿,被师尊捡回来养大,对于她来说,师兄们是家人,宗门是家,她拼死救过大师兄的命,冒着修为尽废的危险替二师兄取过疗伤的灵药……
而今,他们恨不能她去死。
对上他们厌恶冷漠的眼,叶清欢终是认了,自嘲牵了牵唇:“你们说是,那便是吧。”
他们从前没信过她,明明是她的师兄,却对姜黎儿百般呵宠偏爱,为了她几次重罚她,甚至伤了她经脉让她成了任人宰割的废人。
而今,他们放在心尖尖上的姜师妹受了重伤生死未卜,他们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的解释。
“认罪就好,师尊说了,只要你去给姜师妹磕头赔罪,再剐出自己的灵根和心头血为她疗伤,我们还能让你在剑峰容身。”
叶清欢垂着眸子,嘴里一片血气。
师尊说的么?
她从前最敬爱的人,口口声声说会将她当亲女儿看待的师尊,竟要她彻底变成废人,屈辱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
更衬得她对剑峰的依恋可笑至极。
叶清欢抬头咳出一口血:“不必了。”
季若白皱紧了眉,正要开口,叶清欢已经强忍剧痛拔下了钉在肩头的剑。
“此生,来生,我再不要入剑峰一步,也不做你们的师妹。”
在两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她毫不迟疑将剑抵在项间,重重一划。
血色遮住眼眸,她看见两人惊愕瞪大了眼想上前拦住她,却已经来不及。
单薄的身躯坠向崖底,叶清欢慢慢闭上了眼。
若真有轮回转世,她绝不会跟他们再有任何瓜葛。
……
“叶清欢!你怎敢故意伤姜师妹!”
一声厉喝将叶清欢混沌的神志唤醒,睁开眼,她便看见三师兄陆阳护在姜黎儿面前,满眼愤怒瞪着她。
姜黎儿蜷缩在她身后,看上去有些怔愣,眼神也不敢置信。
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楚楚可怜:“师兄,不怪师姐的,是我技不如人,也没想到师姐会下如此重手……”
“没关系,我可以不做宗主亲传,若能拜入剑峰同师兄们在一处,也很好了。”
她胳膊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鲜血将大半衣袖染红。
剑峰的师兄弟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怒气,好似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叶清欢恍然环顾四周,才惊觉这里竟然是清远宗的擂台。
而她面前的姜黎儿比记忆中稚嫩许多,那双眼却幽幽看着她,似乎打着什么算计。
记忆逐渐复苏,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是重生了……重生到刚筑基时,宗门各峰选择关门弟子的时候!
按门规,拔得头筹者可成为宗主亲传。
她天赋出众,在大比上力压同门,原本能稳稳拔得头筹,姜黎儿却在和她比试时直接撞向了她的剑锋,让她落得众人指责,都说是她为了赢得比试故意伤她,还逼她让出了名额。
叶清欢本就想留在剑峰,也不在意做不做宗主的关门弟子,因着不想被师兄们厌恶,便让出了名额。
可姜黎儿拜入宗主门下,却日日往剑峰跑,哭诉宗主如何严厉苛刻冰冷无情,惹得剑峰上下都对她心疼至极。
但她分明记得,当时姜黎儿明明是质问她为何要为了取胜不择手段伤她,可不是说什么自己技不如人。
“姜师妹,你若愿意拜入剑峰,我们都会好好宠着你,绝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大师兄季若白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叶清欢抬头,就对上了他冷漠的眼:“有些人为了拜入宗主门下,还真是不择手段,枉愧剑峰对她的一番教导!”
“那姜师妹的意思,是主动认负,要拜入剑峰?”
她不经意握紧了拳:“若你想拜入宗主门下,我可另择师尊。”
反正她拜宗主也好,拜剑峰也罢,她总归不会再做剑峰亲传。
姜黎儿眼中闪过冷光。
谁要再拜入独孤烬那不近人情的混蛋门下?!
前世她觉得他修为高深,又是宗主,以为拜入他门下便会是受尽宠爱的存在,却没想到他不近人情,每日只会督促她修炼,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
她只能去剑峰寻求关爱,好不容易才除掉叶清欢,却被独孤烬察觉到受伤之事是她假装的!
再加上叶清欢自尽,他竟然直接以门规处置她,将她修为废掉,关在思过崖百年!
临死前她便发誓,绝不会再做他的弟子!